唐月仍然是看著治河書,沉聲不語。
素懷安一時也吃不準唐月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只覺得他和在天門山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她初見唐月時,還是什麼都不太懂的年紀,只是聽說沒了爹孃才開始哇哇大哭,彼時唐月抱著她,說她再哭就會把她丟在已經血海翻天的季府中,她便乖乖閉了嘴。
那時她也說不清是為什麼要聽唐月的,與其說是聽他的話,還不如說是被他一雙黑幽幽深不見底的眼眸嚇到,只是一種直覺,她覺得唐月說什麼就真的會做到。
她從來沒有看過那樣一雙,沒有光彩,黑的會把人吸進去的眼睛。
她搖搖頭,想要把自己從過往中拉出來,現在並不是回想過去的時候,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她分明能感覺到唐月的權權真情,又倏忽能感覺到對方的琢磨不透。
就在她一通胡思亂想的時候,搖光又踩著雨水從外面跑進來,“公子,跟您之前說的一樣,舊宅還算堅固,只是後院牆一人高雜草叢有個不輕易能發現的狗洞。”
唐月這才合上手中素懷安之前整理的治河書,而後點點頭站起身。
接著,唐月便跟著搖光一起往外走,素懷安見狀也要跟出去,卻被唐月攔住,他聲音清冽,帶著一絲雨中的清涼,偏偏又是一股軟綿綿叫人舒暢的勁頭在裡面,“你就留在這裡。”
他雖然聲音不大,語氣卻容不得人反抗。
素懷安只得和衣坐在剛才唐月坐的地方,然後學著唐月的樣子,翻看治河書,只是她這幾日實在是累的很,不過多久,她漸漸伏案睡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唐月帶著搖光把狗洞賭了個嚴實。
二人回去的時候,看到趴在桌子上的素懷安,搖光忍不住感嘆,“真是傻人有傻福,要不是公子,她真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唐月卻沒說什麼,只把素懷安抱著放到那還稱得上是榻的地方,然後為她蓋好被子,“走吧。”
“公子,我們是要找那些流民嗎?”
搖光話音還沒落完,唐月已經縱身上了屋簷。
搖光只得跟上。
這一夜,素懷安雖然有唐月為她生的火,但依然睡的很不安穩,她隱約聽見了搖光跟唐月的那幾句話,一會兒又想到修築堤壩的銀兩遲遲不來,一會兒又想著江宗年遲早要撕破臉,她翻來覆去,不能熟眠。
天邊已經泛了微弱的白光,眼瞧著要放明的時候,她反而才漸漸昏沉沉睡去,再醒來的時候,只覺得人中疼的厲害,疼的她刺溜一下坐起身。
迷迷糊糊看見芙喜正從憂愁轉喜的面孔,他拍手衝著素懷安大笑,“大人,你可算是醒過來了,芙喜真的要嚇死了。”
素懷安伸手去觸人中,剛輕輕一碰就疼的呲牙,“呲,怎麼回事?”
她眼前的景色漸漸清晰起來,痛感也就跟著襲過來,“疼!”
芙喜趕緊伸手上前想要給素懷安揉揉,卻被素懷安一把擋掉,“怎麼回事?”
素懷安顯然仍舊沒明白過來,外面的天依舊陰沉沉,看著就不像是想放晴的樣子。
“大人,這都下午了,您睡了一夜半天還要多了,江大人府裡剛才來人邀您晚上過去一起吃飯,小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先把請帖收著,大人您一直不醒,嘴裡還唸叨著什麼,可把小的嚇壞了。”
芙喜緊張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素懷安趕緊看看地上,昨晚還在燃著的木炭就連屑也沒有了,她不禁懷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在做夢,只是這夢境是這樣真實。
“大人,江大人那邊到底是……”芙喜也不把話說滿。
“晚上過去看看也可以。”素懷安起身,芙喜連忙上前伸手扶了一把,卻被素懷安推開,“我自己來。”
芙喜依言推開了些,素懷安穿好靴子,看見芙喜還在這裡,“你還有事?”
“大人,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哦?”素懷安不禁皺眉,她知道芙喜既然這樣說,定然就是有些什麼事情。
“昨天我好像看見唐公子了?”芙喜接著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