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人類的至暗之時。
耿江嶽站在96號樓的大廣場前,呆呆地吹了有半分鐘的冷風,感覺實在頂不住了,才開啟任意門,下一秒,就出現在了安安家的底下避難所。
環境轉瞬之間,變得溫暖如春。
柔和的橘黃色燈光,只照亮半個大廳。
大廳的一個角落,馬依依靠在捧著一本書,正在默默地看。
邊上躺著兩個小屁孩,還有耿江嶽的二徒弟。
馬依依感到房間裡多出一個人影,一隻手已經按在和耿江嶽直通的警報器上,同時抬起頭,又鬆開了手,露出一個微笑,輕聲問道:“今天忙完了?”
耿江嶽嗯了一聲,走到馬依依跟前,席地盤腿,坐在柔軟的地毯上,有點失落道:“58號樓團滅了,有群傻逼鬧事,把整棟樓的人都害死了。”
馬依依沉默了兩秒,淡淡道:“所以呢?”
耿江嶽撓撓頭道:“我感覺……我有責任。”
馬依依放下書,笑道:“怎麼會呢?他們自己不對自己負責,關你什麼事?”
耿江嶽道:“我本來可以阻止的。”
“別瞎想了。”馬依依道,“人的命運,只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死活都是自己選擇的結果,哪怕選擇對了,運氣也是命運的一部分。你再牛逼,能牛逼得過命運的安排嗎?”
耿江嶽聽到安靜了幾秒,微微一笑:“大嫂,你真能安慰人。”
“那是。”馬依依一笑,“我家飛哥當年,心裡頭一發堵就來找我,然後我就抱住他,把他的腦袋埋在我的懷裡,先把責任全都推給別人,再誇他幾句,再讓他把心裡話說出來,快一點十分鐘就能搞定。慢一點,花上個把小時,那就搞得更徹底……”
耿江嶽是聽不懂葷段子的,只是問道:“飛哥也有這麼煩惱過嗎?”
“哪個小男孩不是這麼過來的呢?”馬依依道,“都想打天下,結果一出門就發現,就算是手底下的小弟,其實都很難全部管好。有些個白眼狼,你真心實意像家人一樣對待他們,他們還嫌不夠,總想再從你身上多拿到一點東西,不要臉的,恨不能弄死大哥,連大嫂都吞進肚子裡去。這個天下,哪兒有那麼容易打下來啊。從來不是你付出真心,就能換回別人也一樣待你的。人心啊,永不知足的……”
“沒意思。”耿江嶽往後一靠,雙手枕著後腦勺,看著天花板,碎碎唸叨,“我以前就只想上大學,畢業了能住得稍微好一點,吃得好一點,然後混到死就差不多了,到現在我都還是這麼想。大嫂,你信不信我這些天分出去的東西,買下十個海獅城都足夠了?
我送你的那套暗金裝備,在我這兒,你就按價值一千個遊戲幣去理解吧,我身上原本有一億個遊戲幣。現在花得只剩七百多萬了……也說不上是在圖什麼,我就是覺得,這錢與其留在身上不花,還不如先乾點有意義的事情,但現在我也不知道,我乾的事情到底有沒有意義了。”
馬依依愣了有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有沒有意義,看你個人的感受,我也不好評價。不過既然你都已經到這份上了,也沒必要用普通人的標準來要求你自己。一套暗金裝備,市面上價值幾個億東元,在你這兒,只值一千個遊戲幣。你要是真有一個億的遊戲幣,世界首富在你跟前也頂多就算個零頭。你對金錢和物質失去概念是正常的,做了什麼,不做什麼,只要問心無愧就好。如果心裡真的有愧疚,接下來不要再犯就好了……”
耿江嶽一個打滾坐起來,看著馬依依,很認真道:“可是接下來,我就沒那麼多錢了啊!怪物都死得差不多了,我這錢都是刷怪刷來的。”
馬依依看著耿江嶽,莞爾一笑:“那就把你自己的日子過好,我家兩個小朋友,可都是跪下來磕頭拜師過的。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是不知道這錢該怎麼花——大嫂在全球各地多少有點小門路的,多了不敢說,每年56%的利潤率,我還是有信心能做到的。要不等開春了,我們就……嗯?”馬依依眉毛一抬,對耿江嶽放了個電眼。
耿江嶽耳根微微發燙。
正不知該說什麼,小承恩忽然半夜醒過來,看到耿江嶽,咯咯一笑:“西……副……”
“嗯,你好。”耿江嶽一抬手,對剛會說幾個簡單名詞的小傢伙打了聲招呼。
這倆小孩,也不知是命好還是不好。
身上留著名門望族的血,卻連認祖歸宗的機會都沒有。老爹奔波半生,好不容易要有起色,結果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現在又趕上這種災難,雖然沒吃到苦頭,可畢竟還是受到了牽連。前幾天耿江嶽告訴小承業,他爸已經掛了,小傢伙哭得那叫一個眼淚鼻涕,小承恩更可憐,懵懵懂懂,什麼叫爹沒了都不太明白。耿江嶽想起自己,他好歹六歲前還有爹呢……
見把小朋友給吵醒了,耿江嶽看看時間不早,就起身告辭。
回到26號樓自己的小房間裡躺下來,他盯著天花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