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江嶽在房間裡呆坐了五分鐘後,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就乾脆利落地出了門。
這兩天待在遊戲裡的時間已經夠多的了,其實就算系統不踢他出來,他今晚可能也懶得再上機。而且反正明天又不上班,既然正巧有人請客包吃包住包玩,這便宜也不佔白不佔——雖然並不喜歡請客的人,但可以給大餐面子啊!
做人,就應該這麼靈活。
從25號樓裡出來的時候,天色剛剛轉黑。
耿江嶽正好見到南城的城牆在無限地向上延伸,彷彿要伸到月亮上去。他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城牆一點點追上並高過附近所有的超級大樓的大樓,而後在某個高度突然一個停頓,方向由垂直上升轉為平面橫鋪,向著城市的中心方向聚攏,四面城牆慢慢合圍成一個巨大的天幕,籠罩住整座海獅城南城的天空,把夜晚和月色,全都隔絕在了城市之外。
城牆完成圍攏的那一刻,用西伯語演唱的海獅城國歌,隨即響徹海獅城南城戶外的每一個角落:“海獅的意志,就是絕不放棄,我們用鮮血和智慧鑄造鐵的牆壁。向東的智慧與向西的勇氣,就是先輩留下,最強力的力!起來吧,海獅城的人民,我們要堅定立足這片土地!哪管他東邊颶風還是西邊流星火雨,我們絕不後退,立足這片土地!”
耿江嶽用西伯語跟著哼哼,穿著軍裝唱國歌,感覺和小時候穿校服哼哼完全不一樣。
因為民族問題,話說他小時候,其實挺牴觸唱這首歌的——
海獅城的民族成分,主要是以東華族為主,佔總人口比例超過80%,日常交流也基本全部使用東語。但出於政治地緣的關係,海獅城初代領袖在建國時,為了爭取中南次大陸聯盟以及希伯聯合國的支援,還是選擇了把西伯語作為海獅城的第一語言。
甚至連國歌都要使用西伯語演唱。
這種情況一直到初代領袖去世後,海獅城的高層才終於胳膊擰不過大腿,在全市人民的反對下,開始糾正官方文字和語言的問題。只不過因為行政效率低下,加上反對派的力量還在,所以前前後後花了足足五十多年時間,才總算把“國語”從唯一的西伯語,改成了以東語為主,西伯語只充作“外交第一語言”。
耿江嶽從小到大幾乎沒跟幾個希伯人打過交道,唯一能算得上熟悉的,就是在二樓開小賣部的麥肯。因為經常要跟麥肯交流一些複雜的內容——比方偷摸從老媽給他買紙和筆的錢裡拿出兩分錢買幾顆糖,耿江嶽跟麥肯接觸多了,居然也把西伯語學得不錯。只可惜高考通識科目裡關於西伯語的分數只有區區5分的分值,耿江嶽空有屠龍技,卻也只能過把殺蜥蜴的癮。
站在馬路旁,咬字發音很標準地哼哼完至今仍不肯改回東語的國歌,過了沒一會兒,耿江嶽人生第一次預約的計程車,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耿江嶽略帶幾分期待地開門進去,計程車緩緩調頭,徑直往南而去。不到十分鐘,就沿著計程車專用車道,飛快駛出了南城相比之下蕭瑟的北區。
幾分鐘後,車子路過西區邊緣,城市的景觀隨之一變。
耿江嶽抬眼望去,再看不到高聳入雲的大樓,視線中只有一幢幢大小不一的別墅,成片成片的,延伸到很遠的地方。耿江嶽純靠瞎猜,猜測西區的佔地面積,恐怕能有五六個超級大樓片區那麼大,也就是大概能建個差不多五十多幢超級大樓……
按每幢超級大樓可安置人口的平均單位容納率來計算,這片地方住下整個南城的人都綽綽有餘。只可惜這裡的樓大多都是兩三層的高度,佔地面積雖然大,但空間利用率卻不高。
“浪費啊……”計程車從西區旁的主幹道飛馳而過,耿江嶽對西區匆匆一瞥。心裡其實很羨慕,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毫無意義的批判。
真正的窮逼總是這樣,不願意接受現實,並且總拿一些政治正確的話,為自己博取一些心理安慰。就好比說“有錢不一定能獲得幸福”,非常自欺欺人。潛臺詞彷彿越貧窮越容易獲得幸福似的,邏輯上都站不住腳。所以耿江嶽在批判完畢後停頓兩秒,又幽幽接上了一句:“好想和他們一起浪費……”
這句話一說出口,頓時通體舒暢。
計程車越過西區,又往南走了大概一公里,便駛入南區商業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