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裡,顧青松回來,叮囑他早些進京,他要給他額外教導一二。
為此,驚蟄前一日,念平就陪著念安出門了,念安要考文狀元,他也想試試武狀元,當然,跟他們兄弟同去的,還有莫天林的兒子莫北,肖駿的兒子肖承志等一群十四五六歲的男孩。
顧青竹夫婦自然不放心這一群孩子闖天下,特意讓熊永年一路陪同,顧青竹又收拾了很多幹糧衣物,但凡能想到的,她都準備上,比自個出門還細緻。
哪怕慕錦成說,沿途都有慕家茶行,衣食住行根本不成問題,她卻是不聽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每年殿試考出狀元之時,也正是燕安城章臺巷決出花魁之日,今年,紅袖招推出了雙嬌奪花魁的招牌。
兩位清倌人,妙齡十六,一個清麗,一個嫵媚,正是嫩得掐得出水的年紀,吹拉彈唱,無有不精,唱曲跳舞,宛如仙人,男人見之,沒有不為之瘋狂的。
據說,一年前,南邊來過一個商人,為這對並蒂蓮豪擲萬金,也只得隔簾一曲罷了。
老鴇翠媽媽為今年之選,可是耗費了十七年的光陰和銀錢,年年歲歲只等著這一天。
顧青竹送走了兩個兒子,卻迎來了分別十多年的故人,她的師父,妙機道人。
隔了這麼多年,這老頭兒還是原來的模樣,穿著邋里邋遢的長袍,面上原本就有很多皺紋,如今不增不減,仍舊清矍消瘦。
師徒相見,分外高興,顧青竹說了分別後的情況,又將兩個女兒叫出來,給妙機瞧,還十分遺憾地說,他沒有見著念平和念安。
妙機沒啥送的,只將隨身帶的兩串念珠褪下來,送給念喜念樂。
顧青竹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慕錦成陪著妙機喝了整一罈酒,三人絮絮說了好多話。
至夜,慕府上下俱都睡了,妙機從廂房裡出來,站在院中新月不甚明亮的清輝裡,喃喃自語道:“青竹,你該走了!”
說完,他便穿牆而去,七八個跨步,他便到了慈恩寺山門口。
而此時大殿中,瞭然正與了悟對坐,他低語道:“將軍,事情已過去三十多年,您也該放下了,當年,先帝遠渡海外,生死未卜,您為他鞠躬盡瘁,籌謀一生,葛家、南蠻、海寇、二皇子,全都功敗垂成,這顯然是南宮家的天意,您又何必逆天而行?”
了悟冷聲道:“先帝在位時,早立那位做了太子,不過是因一點風言風語,他便要弒父奪位,這樣的人德不配位!”
“世間總有因果報應,二皇子不是殺手足,逼禪位,效仿了他麼,皇家說他死於葛貴妃之手,可坊間皆傳這是他弒父的報應。
現如今,他既然已死,將軍是否也該罷手,畢竟南宮軒不似他多疑猜忌,更將大黎國治理得十分好,國盛民安,不正是先帝和將軍想要看見的嗎?”瞭然合掌唸了一聲佛。
“只可惜少主……”了悟頹然地垂下腦袋。
瞭然安慰道:“天林小王爺,不知道這些事情也好,娶妻生子,在青竹山莊逍遙快活過一生,總比揹負仇恨一輩子強。”
“當年,我教顧青竹製茶,他若真劫了去做媳婦,這個天下,就是他的。那年,顧世同找我看過她的八字,我便知她命格顯貴,然而,他們終究只能做兄妹。”了悟重重嘆了口氣。
妙機道人緩緩走進大殿,朗聲道:“了悟,你既然窺破天機,我也不妨直言相告,青竹本是南海觀世音紫竹林裡一株異化的青竹。
她自破土便化人形,無需修煉,已是上仙,她的出現,招來諸多苦苦修煉,還不能成功者的嫉妒,帝君為平眾怒,便罰她下凡受九世情劫。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離別、求不得,她已歷七世痛苦,而這一世本也不會善終,但觀世音菩薩慈悲為懷,為她從異世換了人來,還將山邊蘭,木下蓮送來護她左右。
而那些嫉妒的人早在前七世就從中做梗,這一世更是變本加厲,你心中的怨念,也正被他們利用!”
“罷了,罷了!”了悟恍然大悟,合掌,垂下眼眸。
“你既了悟,且隨我去,了了這一世孽債!”妙機道人上前一扯了悟衣袖。
瞭然就見他二人化作一道極亮的白光,往南邊疾飛而去。
再回首,了悟已然坐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