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竹很輕,比他每日練習的石鎖重不到哪兒去,他輕輕鬆鬆就將她抱在懷裡,這可嚇著了她,這會兒已入了夜,她不敢叫,也不敢動,只得一把攬住他的脖子。
所幸從軟榻到床不過三五步,轉個身就到了,慕錦成將顧青竹放在床上,見她紅透了臉,只在她眉心吻了吻:“別多想,快睡覺。”
顧青竹氣得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鑽到被窩裡去了。
慕錦成笑著走到桌邊吹了燈,藉著赤金珠的光放下帳幔,躺下時,長臂一伸,將顧青竹攬在懷裡。
肩上的傷還要養些時日才能大好,可他等不及,身邊好似空了許久,今夜懷中又有草木清氣縈繞,讓他十分安心。
兩人相擁而眠,顧青竹逐漸熟悉習慣他的懷抱,厚重寬廣,給她安穩與熨帖。
暗夜漫長,慕錦成踢了被角,半條腿露出了被子,這才剛過立夏,竟如此悶熱。
外間黑沉沉的,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天邊突然滾動轟隆隆雷聲,雪白的銀鏈咔咔作響,彷彿吹腐拉朽一般,一陣地動山搖之後,瓢潑大雨傾倒而下,天地混沌一片。
顧青竹被窗外的電閃雷鳴驚醒,她翻了個身,擱在她腰上的手一緊,慕錦成含混呢喃:“還早呢,再睡會兒。”
“這才春末夏初,怎麼下這麼大的雨?”顧青竹動不了,側耳聽了聽。
外間除了狂風驟雨,只剩樹葉被颳得嘩嘩作響的聲音。
轟隆又是一個炸雷,好似就在他們頭頂上似的,視窗突然冒了一簇紅光,這把慕錦成的瞌睡也嚇跑了。
兩人起身,透過窗戶張望,隱約看見風園那邊起了一個火團,但雨實在太大,不一會兒就澆滅了,天地間又恢復漆黑一片。
“不會有事吧?”顧青竹擔心道。
“若是打著房子或是人,早鬧開了,我猜是風園裡那棵老梧桐樹,今年看著沒發什麼芽,許是被雷打著了,不礙事,睡吧。”慕錦成打了哈欠,拉著顧青竹重新躺下。
而此時,從嘉盛大街漫天大雨中,衝過來一人一馬,馬上男人在慕府門前勒住韁繩,他似乎很疲憊,下馬時,腳下崴了一下,可他顧不上這些,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火速衝上臺階,大力拍門。
“來了,誰啊,這個鬼天氣!”門房披了衣裳,打著哈欠來開門。
“給老爺的,十萬火急!”男子將一個竹筒遞了進去。
“啊!我就去!” 門房一見外面全身淌水的男人,瞌睡都驚沒了。
他顧不上打傘,一頭衝進了雨幕中。
半盞茶後,慶豐隔著窗戶道:“老爺,二爺來信了。”
他的聲音向來跟寒冰似的,無論喜悲都改變不了他半分。
蔡氏正以打雷害怕纏著慕紹堂,這會兒聽見慶豐的聲兒,實在惱火,他抓著慕紹堂的衣角不鬆手,可憐兮兮地說:“爺,你別走,妾身害怕,妾身肚裡的孩兒也害怕。”
“時辰不早了,你若怕,就多叫幾個丫頭進來陪你吧。”慕紹堂用力扯掉衣角,飛快地起床穿衣。
他心裡知道,若不是十分棘手的事,慶豐不會在這個時候叫他的。
見他們主僕兩人匆匆走了,蔡氏恨得牙癢,香蘋進來服侍,蔡氏看了眼高几上的香爐,香蘋心領神會,倒了爐灰自去了。
蔡氏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再說慕紹堂進了書房,從竹筒裡抽出來一封信,他一看蠟封,是燕安城錢莊的,心裡猛烈地突突跳了幾下。
慕紹堂找出剪刀,細細裁了封口,取出一張薄薄的紙。
上面不過寥寥幾個字。
慕紹堂一眼掃過,喉間一股腥甜,像潮水般翻湧上來,他強忍著,又瞪眼看了一遍。
“貢茶被封,二爺下獄!”
八個字如同八把鋒利的刀,噗嗤一聲,齊齊捅進在慕紹堂的胸口!
他再也忍不住,口中血柱噴射!
“老爺!” 慶豐撲過去,一把攬住他軟下的身子,自個被血濺了滿頭滿臉。
慶豐擁著昏過去的慕紹堂坐在地上,低喝一聲:“來人!”
立時有兩個僕人打扮的男子從門外轉進來,拱手行禮。
臉上沾著血的慶豐,面色猙獰:“林易,去通知夫人和三爺,林爾,去請譚先生,記在,一定不要驚動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