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錦成走到囚車前,單膝跪下:“父親,孩兒無能!”
慕紹臺探手扶在他肩上:“錦成,自今日起,我只是你的二叔,之前所有俱不作數,只一樣,你羅姨以後就要靠你們照顧了。”
他說完,轉頭看蘇瑾:“蘇縣令,麻煩你做個解除過繼的見證!”
他這一去,生死難料,慕錦成現下是慕家唯一自由身的男丁,若他本身有個萬一,怎麼能將他拖下泥沼,故而,他要親手毀掉之前的過繼之約。
慕家連遭不幸,蘇瑾也是做過幾年京官的,慕紹臺的顧慮,他自然明瞭。
蘇瑾點頭:“慕將軍放心,清者自清,下官會向知府大人反映情況,將為你陳情的摺子一路遞到宮裡去。”
“費心了!”慕紹臺抱拳。
江岑哪容他們多說話,一揮手道:“出發,回京!”
“老爺!”羅霜降險被官差推倒在地。
“霜兒,好好保重!”慕紹臺扒在囚車上大喊。
羅霜降伸手撫在肚子上,手心突然被輕輕一頂,她的淚水再次決堤。
“羅姨,地上涼,你快起來。”顧青竹將她攙扶住。
“我沒事。”羅霜咬住嘴角,目光死死盯著遠去的一行人。
門前圍著一圈看熱鬧的人,人多眼雜,蘇瑾和慕錦成交換了一個眼神,沒再說什麼,帶著人離開了。
慕錦成指揮人關門收拾,顧青竹扶著羅霜降進了內院,屋裡被翻得一團糟,桌翻椅倒,箱籠裡的衣物丟得滿地,秋雁將軟榻拾掇出來,給兩位女主子坐,她轉身整理去了。
顧青竹將水銚子撿起來洗淨,燒水沏茶,轉頭看發怔的人:“羅姨,二叔不在府裡,你又懷著孩子,單住總不方便,不如和我們去東院吧。”
“我要在這裡等老爺。”羅霜降雙手捂在肚子上,淡淡回道。
盧氏得了訊息,立時趕過來,進門時正聽見這話,趕忙勸道:“西院被翻得亂七八糟,伺候的人又少,若有個閃失,將來如何與二叔交代。
弟妹聽大嫂一回,這裡斷然不能住了,你還是搬來東院與我同住吧,咱們妯娌也好有個照應,過不了多久,二叔就會回來了,到時把西院修葺一新,迎接小公子,豈不是更好。”
羅霜降被說動了,她微微點了點頭。
剛才那一動,她已經真切地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她無論如何都得將他平平安安生下來。
眾人擔心怕寇氏受不住又一個打擊,遂由盧氏出面,只對她說,羅霜降月份大了,接過來方便照顧,寇氏自然十分高興。
隔了兩日,徽州盧家回了信,信上婉轉表示,這會兒錢財都壓在貨上,只籌措了二十萬兩銀子,不日將送達最近的錢莊。
接了信的盧氏氣得頭更疼了,她一揮手,將信拂在地上。
一百萬兩或許太多,可五十萬兩對於家大業大的盧家來說,根本不是事,而且這些年來,她從未對孃家開過口,可到了今兒這般危急時刻,兄長竟然如此薄情寡義!
羅霜降撿起地上的信,掃了眼道:“大嫂,你別生氣,若只是大哥的事,令兄斷然不會不幫,可紹臺頂著叛國通寇的罪名,任誰也不敢多沾,令兄能冒險支援二十萬兩,已是仁義。”
盧氏揉了揉額角:“可二十萬兩,只是杯水車薪,如何能解錢莊擠兌的燃眉之急!”
羅霜降沉吟:“不如我將三生酒樓賣了吧,好歹也能湊一些。”
“你也想到賣鋪子?”盧氏一愣。
羅霜降毫不猶豫地點頭:“三生旺盛的時候,鋪子遍地開花,酒樓茶行,糧鋪珠寶,差不多的行當都有,當時開店,也未必是圖個個都能賺大錢,可如今受此重創,還鋪這麼一大攤子,著實不現實。
現下,各家鋪子每日賣不出貨,可工錢飯食等開銷卻是一樣不能少,依我看,三生實在沒能力繼續維持下去,唯有賣掉一些,力求保住三生的招牌。”
盧氏思忖片刻道:“是呀,大老爺臨終時,千念萬念的,只是慕家茶,倒沒說旁的。”
羅霜降給她續了一杯茶:“我想大老爺也預料到了今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錦成和青竹整日在外奔波,與其守著不賺錢的鋪子一起拖死,還不如丟卒保車,先留住招牌,再圖以後翻身,所有的鋪子,除了珍寶行和茶行,其他的,只要有錢,隨時都能開。”
盧氏拍拍她的手:“如此看來,只能先賣幾家不打緊的鋪子,三生酒樓是慕家給你的聘禮,不到萬不得已,斷不敢賣的。”
羅霜降搖搖頭:“大嫂,只要慕家在,哪分什麼你的我的,你能從孃家借來二十萬,我又怎會舍不下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