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還有我的不是了!”盧氏怒目以視。
香蘋哭泣道:“奴婢不敢,如今姨娘已逝,還請夫人成全我們主僕一場,容我為她守靈送終。”
盧氏只差把香蘋身上瞪出窟窿來,但總不好與一個死人鬥氣,只得揮揮手道:“罷了,你去吧。”
外間的婆子將香蘋送回了浣紗院,院裡的婆子和丫頭都被關在東邊廂房裡,正屋除了趙婆子帶來的幾個婆子,就只有香蘋和香芸在靈前燒紙。
“娘,我叫茯苓進來,服侍你歇會兒吧,我這就去瞧瞧爹。”顧青竹上前,對盧氏低聲道。
“青竹,我的兒,那女醫太可怕了,我差點就著了她的道!”盧氏抓著顧青竹的手,心有餘悸道。
這會兒,她才真的把顧青竹當慕錦成一般看待。
顧青竹安慰道:“那女醫與錢家有關係,毋庸置疑了,她會易容,只怕早趁亂逃走了,姨娘死了不打緊,只要爹和二爺的事沒有露出風去,咱們都能慢慢查。”
盧氏點點頭:“你一會兒去找熊永年,將那院裡的人交給他細細盤查,別再藏著內鬼,咱慕家可禁不住風浪了。”
“好,娘先休息,我這就去辦。”顧青竹低聲應了。
盧氏頭疼未愈,又折騰了到現在,早已神困體乏,她懨懨地點頭。
顧青竹急急地去了,隔了一會兒,回到書房。
慕錦成正在床前守著,見她回來,趕忙問:“譚叔親自看著熬藥去了,蔡姨娘當真死了?”
顧青竹看了眼床上睡著的人,輕輕點了點頭。
她想,慕紹堂對這個遲來的小孩一定十分喜愛,要不然,怎麼可能容忍蔡氏一而再, 再而三破壞規矩,然而,如此一來,反而助長了她的貪念,也給了惡人可乘之機,反過來差點害了他的性命。
“你在想什麼?”慕錦成見她神色肅穆,低聲問。
顧青竹抬眼望他:“師父當初說,煮小魚不能亂翻,油鹽調料就是規矩,一個家族一個鋪子的衰敗,總是從壞了規矩開始。我這會兒,細細想來,確實如此,若是蔡氏謹守規矩,如何有今日之死。”
慕錦成微微嘆了一聲:“所幸,今日意外爆發出來,若不然,那女醫一直潛伏在慕府,二哥的事只怕很快就會被錢家傳遍南蒼縣,咱們就更難辦了。”
顧青竹面色凝重道:“那女醫明面上,看著是為錢家做事,可我剛才又琢磨了一番,也不完全像,當初,她把我騙出去,想要製造我和二爺的醜聞,意圖讓慕家壞了名聲,不能參加鬥茶大會。
但二爺刺傷了自個,這個結果大大出於眾人預料,而你更是及時抓了富祥掌櫃頂包,事情反轉,很快平息了這場風波,然而,事情遠沒有結束,指定我參加鬥茶大會,入選貢茶,二爺送茶進京,後面種種事情的發展,就不是一個小小錢家可以控制的了。
若我的猜測更大膽一點,今年貢茶之選,就是一個連環圈套?是有人早知道我手上有炒青,並篤定我會拿出來爭第一?”
慕錦成顯然被她的話嚇了一跳:“除了錢家,還會是誰呢?丁永道?貢茶出了問題,他這個茶馬司副使不也當到頭了嗎?”
顧青竹腦中思緒紛亂,像一團亂麻,一時理不清,她疲憊地搖搖頭:“要是爹好好的,說不定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慕錦成無言,二哥被囚,老爹重傷,自個卻連這點事都想不明白,簡直太不中用了!
眾人忙碌了一天,中午沒啥胃口,晚上也只簡單吃了點,今日下了整整一日的暴雨,傍晚時分,天色就全暗下來了。
盧氏下午又來看過,慕紹堂半分起色都沒有,仍然昏昏沉沉睡著,他身上滾燙,熱燒得不輕,譚立德不放心,留在慕府看護。
慕錦成說了一堆好話,才將顧青竹勸回蕤華院休息,他和譚立德在書房守著。
入夜,風雨不歇,反而更加瘋狂,老天好似動怒,雷電白閃不停,震耳欲聾,撕裂長空。
這樣的夜,無人能安睡。
浣紗院中,廊下,白燈在風中劇烈搖擺,內室白帳飄浮,黃表紙燃燒的嗆人煙味,讓人暫時聞不到之前的血腥之氣。
焦雷炸裂,銀蛇扭曲,一處火起,然後是兩處,三處,火舌藉著風勢,貪婪地吞噬著白帳,窗幔,輕紗,而後將整個屋子變成火海。
一個麻衣女子靜靜坐在烏黑棺木旁,她的嘴角噙著笑,眼中沒有一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