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陳設極其簡單,除了必需的桌椅床鋪,別無長物,若不是矮几上有兩盆碧綠的蘭葉點綴,簡直看不出是女子的居所。
“苦了你了。”寇氏拉著顧青竹坐下。
“孫媳不苦,只盼著能讓慕家早些脫困。”顧青竹握著寇氏的手,低頭道,“孫媳慚愧,委屈祖母、母親和姐妹,住在條件簡陋的山莊上。”
“你這孩子,咱們一家子在一起,說什麼委屈,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輩子,什麼福沒享過,譚先生說我的消渴症是富貴病,要多吃粗糧,多走動,如今到了山莊上,呼吸都覺著舒暢,我這病啊,只怕就要不藥而癒嘍!”寇氏笑著拍拍顧青竹的手。
她的眼角堆起了幾層皺紋,顧青竹覺得,老人比初見時老了,只有袒護她的心一直不變,顧青竹的心暖暖的。
“你祖母說得對,山裡清靜,接地氣,我這頭疼的毛病,說不定也會好的。”盧氏陪在一旁道。
寇氏站起來說:“好了,她下午還有得忙,咱們走吧,讓她抓緊歇會兒。”
眾人離開,盧氏特意慢了幾步,落在後面,小聲叮囑春鶯。
寇氏的話,讓顧青竹安心不少,之前的種種顧慮顯然是多餘的,她小憩了會兒,又去炒茶房了。
且說慕錦成離了山莊,直奔縣衙,若問整個南蒼縣哪裡能找到精鐵,恐怕只有這裡了。
大牢的柵欄門是精鐵所造,衙役的刀劍也是,甚至包括馬蹄上的鐵掌。
雖然他不能偷柵欄門,也不能搶奪刀劍,但釘馬掌的鐵,他得想辦法弄一點。
他趕到縣衙門房,正是午飯時間,張西買了一罈燒酒孝敬老荊頭,兩人正準備就著鹽水花生下酒。
“嘿,你是屬狗的吧,鼻子忒靈了!”老荊頭將剛端起來的酒杯,又放了下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三爺來了,怎麼能沒有下酒菜呢,先別喝,待我買去!”慕錦成站在門口,嘻笑道。
見他摸自個的荷包,老荊頭甩手扔了一角銀子給張西:“你跑一趟,買半隻鹽水鴨來!”
“難得荊爺請客,我立時就去!”張西拿了銀子,一陣風跑了。
“說吧,什麼事?”老荊頭低頭剝花生。
“我得了把手~弩,已經開始仿製,只是沒有精鐵鍛打箭頭,想來請荊爺幫忙尋一些。”慕錦成也不繞彎子,拱手道。
“看在喝了你幾罈好酒的份上,我告訴你個法子。”老荊頭沒說是什麼法子,目光穿過半開的門,定格在如風的馬蹄上。
慕錦成順著看過去,笑了:“荊爺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只是尋常鐵鋪精鐵很少,而現在專門給衙門鍛劍釘馬掌的姜家鐵鋪,是楊立昭姐夫開的,他就是領再多精鐵,於公於私,都不會給我呀。”
老荊頭將花生米扔進嘴裡嚼:“我聽說,姜開喜財迷得很,慣會偷工減料,他肯定昧下了不少精鐵,大概是想摻上次料熔了做農具賣錢。
私藏精鐵是犯法的事,吃了飯,我讓張西帶人去敲打敲打他,你隔會兒尋個可靠的人去買,他一害怕,肯定就出手了,還不敢張揚,不過,價錢肯定不會低。”
“這主意好,錢不是問題,若他肯長期賣,我巴不得呢。”慕錦成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雪白的牙齒。
隔了會兒,張西興沖沖回來:“鹽水鴨來了!今兒老闆推出新品,小食半價,我用剩下的錢買了半斤。”
看他手裡拎著兩大包吃食,老荊頭肉疼不已:“你這倒黴孩子,這回吃飽了,下頓不過了還是咋的!”
張西拈出鴨腿,作勢要啃:“小氣!給錢的是你,怕花錢的也是你,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攢錢做啥!”
老荊頭揚手給了他一個毛栗子,順帶搶走了鴨腿,氣哼哼道:“棺材本不要的呀,請你們兔崽子喝喪酒不花錢啊!”
張西揉著額頭道:“您老活得好著呢,等我老到你這歲數,你說不定還能不換氣地喝一罈酒,再說,我師父不是早說過要管你的嘛。”
老荊頭咪咂了一口酒:“得了吧,他自個還管不過來自個呢,也不知啥時候能給我討個兒媳婦,生一堆孫子。”
慕錦成算是看出來了,老荊頭是真把梁滿倉當兒子看,兩人都失去了所有親人,在餘生裡,做一對父子也挺好。
老荊頭被慕錦成看得不耐煩,嘟囔道:“喝酒,喝酒。”
慕錦成坐下陪了幾杯,老荊頭交代張西一會兒怎麼去辦事。
梁滿倉平白無故被懸賞緝拿,張西人微言輕,幫不上什麼忙,自然對升官的林海、楊立昭失望透頂,而且姜開喜仗著小舅子升了縣丞,攬了衙門裡的鐵匠活,現下,眼睛都長到頭頂上去了,對他們衙役也是愛睬不睬的。
找個機會教訓他一下,不是張西一個人的想法,聽老荊頭叫他帶人幹這種上門找茬的事,他一百個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