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去!”鮑氏嘴上應著,心裡早慌了,哪裡還能挪動腳步。
幸而她大兒有十五歲了,他將藥方揣在懷裡,飛跑著去了。
顧世金睡在門板上總不是事,顧世同固定住他的腿,幾個村人幫忙,將他搬到床上躺著。
見事情妥了,父女兩個一同回家,一路上聽顧世根講發現顧世金的始末。
他絮絮叨叨地說:“也是奇了,那處山坳,我們昨兒晚上分明找過的,要不是今兒抱著僥倖再去看了一遍,他就算不被狼吃了,血也要流乾了。”
顧世同搖搖頭道:“他是被人打斷了腿,丟在那兒的,若是昨兒晚上摔的,傷勢不是這樣的。”
“打斷的?誰這麼狠,且為了什麼呢!”聞言,顧世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定是有原因的,他不說,我們也不好亂猜。”顧世同低聲應了一句。
顧青竹淡淡地說:“不外乎是炒青了,我瞧見他看二叔的眼神,又懼又怕的,而且,鮑嬸跟他要錢,他也沒有,那一天一夜還不知吃了多少苦呢。”
顧世根嘆了口氣:“噯,都是貪心害的,昨兒大家都將炒青賣給了宗家,偏他沒有全賣,難道宗家為此報復?”
“宗家怎麼說,也是大戶人家,豈會為十斤茶就要人半條命的?”顧世同不贊成道。
“世同,他的腿還能好嗎?若是癱了,他家裡可就垮了。”顧世根與顧世金是隔著幾輩的堂兄弟,不免為他擔心起來。
“他傷得比世福那時還嚴重,就是傷勢恢復了,能勉強站立行走已經算是好的,要想像以前一樣翻山越嶺出山,恐怕是難了。”顧世同不敢樂觀。
出手打顧世金的人,下手過於歹毒,腿骨幾乎粉碎,他這個年紀實在無法復原了。
顧世根聽了這話,連嘆了幾口氣,卻也沒辦法,只得揹著手回自家去了。
月光融融,照進小院裡,籬笆牆上的薔薇花謝了大半,片片花瓣落了一地,滿滿的淡粉色,讓月光也明媚起來。
坐在廚房裡,顧世同看著顧青竹問:“丫頭,你說實話,顧世金的傷,你猜著是誰幹的吧。”
“爹是不是也猜到了?”顧青竹不答反問,“世金叔慣與二叔交好,二叔背後是錢家,他今兒的慘狀,八成也是二叔攛掇他出去賣茶導致的。”
東市的茶價雖高,可賣茶的人個個不好惹,故而,沒人敢打歪主意,而他一個人揹著十斤茶進東市,無疑是羊如狼群,覬覦炒茶技藝的人太多,而他偏有茶沒技藝,就是說了,旁人也不肯信,少不得百般折磨,最後見他果然沒有,又怕攤上人命,遂將他扔進了山。
幸而他命大,被村裡人找到,不然,過了今晚,恐怕就只剩白骨了。
顧世同點點頭,心疼地看著顧青竹道:“錢家就是一條毒蛇,你們行事可得萬分小心!”
“嗯。”顧青竹輕聲應了。
“青竹?”院門突然被推開,慕錦成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怎麼了?”顧青竹迎了出來。
慕錦成一把握著她的肩膀,盯著她的臉看:“你出門,怎麼不和我說一聲,你沒事吧。”
老爹還在屋裡,顧青竹有些不好意思,拍掉他的手:“我能有什麼事,倒是你怎麼跑來了?”
慕錦成見她無事,心裡放鬆,嘻笑道:“山莊上開飯,我來請媳婦回去。”
聽見他的聲音,顧世同從廚房出來,慕錦成趕忙規規矩矩行禮。
“天晚了,青竹,你們快回去吧。”顧世同擺擺手,將廊下的馬燈遞給慕錦成。
離了家,慕錦成一手提燈,一手挽著顧青竹,兩人走在漆黑的山林中,馬燈只能照出腳下一片昏黃的光亮,但有相互交付的信任,夜路也走得異常平坦。
“你知道嗎?錢家把顧世金的腿打斷了。”顧青竹低低地說。
慕錦成敏銳地聽出她語氣裡的痛苦,顧世金在村裡本是個能攪會鬧的,但他賣的茶,畢竟是顧青竹製的。
慕錦成怕她往自個身上攬罪名,忙安慰道:“這不關你的事,顧家坳十五戶人家炒了茶,怎麼偏他出事?他向來與顧世貴走得近,他執意出去賣茶,定與他們脫不了關係!”
“道理我知道。”顧青竹囁喃道。
“青竹,你是最好的姑娘,心地善良,又不吝幫人,他的事與你不相干。”慕錦成停下腳步,很認真地說。
顧青竹仰頭看他,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男子面容俊俏,眼中有點點閃亮,彷彿天邊綴的星,在暗色裡,分外勾人攝魄。
山風微拂,樹葉搖晃,月光碎了滿地,慕錦成低下頭,吻上那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