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春突然靈光一閃,抓著慕錦成的衣袖,迫切地問:“小娘舅,你懷疑什麼?”
慕錦成想到老荊頭說過的話,遂道:“我就是瞎咧咧,沒根據的,當不得真。”
“哦。”蘇暮春眼中的光亮暗淡下去,像極了此時外間漆黑的夜空。
慕錦成心中不忍,佯裝看不見道:“快洗洗睡吧,明兒跟我到山莊上去幫忙過秤記賬。”
“好!”蘇暮春覺得自個似乎還有那麼一點用處,眼珠又活泛起來。
慕錦成非讓研墨提燈送他,蘇暮春不疑,自顧洗漱去了。
“你適才做得對,你家主子身子差,萬不可讓他做過激的事情,明兒去了山莊,旁的事俱不要你管,只需照顧好他一人就好。”慕錦成邊走邊說道。
“小的明白,謝三爺煞費苦心安排。”研墨鄭重行禮。
“我們兩家總歸是姻親,我不為暮春,也得為婕姐和小柔兒打算,蘇縣令斷不能事。”慕錦成搖搖頭。
兩人走了一段路,慕錦成伸手接過研墨手裡的燈籠:“你回去吧,就說我臨時改主意,巡查去了,不要你送。”
“是!”研墨站在暗影裡拱手。
慕錦成提著燈籠,四處走走,遇著三五一隊巡邏的人,就站下問一問,今兒出奇的安逸,竟半點事都沒有。
他剛準備繞回蕤華院,慶豐從旁邊高大的白玉蘭樹下走出來行禮:“爺。”
“我瞧著明面上沒什麼事,你和慶餘在暗處可有其他發現?”慕錦成朝他走了幾步,輕聲問。
“也沒有。”慶豐低語,他鼻翼微翕,擰眉問:“爺今兒遇著事了?”
“怎麼這麼說?”慕錦成有些意外。
“爺身上有火油和煙燻的味道,還有……”慶豐吸了下鼻子,“還有些許很淡的血腥氣。”
慕錦成抬袖聞了下,果然有煙火氣,他今日穿的是織錦長衫,這種面料極容易吸附味道,他回來去了幾處,丫頭婆子就算聞到了,恐怕也不會多嘴說,而盧氏和暮春關切的事情,並不在他身上,忽略這種味道很正常。
可楊立昭與他走了一路,居然也完全不察嗎?況且,他只是說去山莊,並沒有說去山莊炒茶,他為什麼不問他身上的煙火氣?除非……
慕錦成的腦子,今日一天用的,比之前十多年都多,這會兒實在轉不動了,只得暫且作罷。
“爺……”慶豐見他發怔,遂試探地問。
“沒啥事,今兒山莊上吃烤麂子肉,可能沾上味兒了。”慕錦成不想他擔心,為裝得像一點,又補充了一句,“肉可肥了,又香又爛,好吃得很。”
慶豐張張嘴,到底沒再說什麼。
見他不說話,慕錦成只當騙過去了,接著說:“我一會兒寫封信,你明兒一早交給楊大掌櫃,讓他派人快馬加鞭送到譚先生手上。”
“是。”慶豐拱手。
慕錦成提著燈籠,往蕤華院去了。
慶豐看著他的背影,吶吶道:“烤肉不加調料,如何能好吃,且今日山莊炒茶,怎麼可能弄這麼大味道的吃食,難道不怕壞了茶葉的自然清氣?”
可慕錦成著意隱瞞,且他並沒有受傷,慶豐只得假裝不知。
蕤華院的三個大丫頭齊齊站在院中,見慕錦成回來,方才偷偷鬆了口氣,一人進屋沏茶,另兩人趕忙去廚房端來點心和烏雞參湯。
慕錦成進屋直奔書案,大筆一揮,寫了一份信,用蠟封了口,遞給右玉道:“慶豐在外頭,你速去給他。”
右玉急急地去了,又很快折了回來。
“爺,吃點點心吧。”左雲低聲勸道。
“我有一件事和你們說。”慕錦成呷了口茶,面色嚴肅道。
他平日裡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慣不會在丫頭面前拿主子架子,可今日情形,一看就是很緊要的事。
三個丫頭俱都心頭忐忑,臉上凝重起來。
慕錦成緩緩道:“夫人同意明兒開始搬家了,山裡不比家中,條件艱苦不說,恐怕也用不了這麼多人,底下小丫頭和婆子,你們前些日子打發了一些,明兒與她們好好說說,儘量與父母團聚,或者去投親靠友。
至於你們三個,春鶯是老太太賞給少夫人的,我自然是動不了的,右玉左雲,你們若是有好的去處,就別跟我們走了。”
春鶯鬆了口氣,站在一旁不說話,她本就是孤身在這裡,若一定要她走,那可真是無家可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