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茶行突然著了火,焦糊的味道飄了大半個城,譚立德被守夜的夥計叫醒,急忙叫人備車趕過來,半道上正遇見慶豐,聽說慕錦成受了傷,急得不停催促,車伕將馬鞭甩得噼啪作響。
譚立德下了馬車,幾乎是跑了來的,半句寒暄都不及說,他用力撕開慕錦成的衣裳,“刺啦”一聲,一道砍在肩膀上的刀傷赫然入目,皮肉翻卷,鮮血淋漓,糊了整片胸膛,眾人見此,皆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怎樣一種疼啊!
“錦成!”慕紹堂頓時溼了眼眶。
顧青竹的眼淚頃刻崩堤,她緊咬著唇,無聲流淚,努力不讓自個哭出聲來。
韓守義面露不忍,更多的是自責,三爺在茶行出了事,他怎麼也說不過去!
春鶯按吩咐端來了熱水,譚立德快速清理傷口,仔細檢查後,撒上傷藥,用細棉布包紮。
“譚兄,錦成傷勢如何?”慕紹堂追問。
“萬幸傷口不深,沒有傷著經脈,只是皮外傷,但血流得太多,需要好好休養,我開個補血生肌,促進傷口癒合的方子,先照著吃幾日。”譚立德伏在桌上,筆走龍蛇開藥方。
“好好好。”慕紹堂一疊聲地應下。
聽得出他語氣裡的如釋重負。
譚立德打發人去取藥,收拾東西道:“今夜,這裡到底怎麼了?”
“有人想用調虎離山之計,火燒貢茶,陷害慕家,我若不是被人暗算,早將那歹人捉住!”慕錦成氣憤地一擂桌子,震得傷口跳著疼。
顧青竹隱在他身後,暗暗扯他的衣角,慕錦成回眸,報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慕紹堂面色一變,頓悟道:“你是說,殺害收茶夥計只是這個連環計的一部分,他們想趁捕快查案不在的時候,毀掉貢茶!”
慕錦成收斂了怒氣,點頭道:“不錯,他們本想偷入放火,卻不想被我找薛寧借來的西府府兵和另一半捕快阻攔,他們最後採用了火箭,點燃了窗戶上的木條,他們的目標很明顯,就算火燒不到茶,但救火的水也會將茶毀於一旦,這樣一來,在剩下的時間,我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再難完成貢茶要求的數量。
所幸今日青竹及時發現了不妥之處,我偷樑換柱改了封窗的房間,才僥倖避過此難,我帶人追出去的時候,本可以抓住領頭人,卻被背後人偷襲,後得各位府兵兄弟相助,方才脫險。
但我們這次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到底抓住了一個落單的賊人,這會兒打暈了,正嚴加看管著,只等明兒送到縣衙牢房關押審理。”
“這到底是誰幹的?!膽大包天,喪心病狂,不僅一而再,再而三和慕家過不去,還害了那些無辜人的性命!”慕紹堂緊攥著拳頭,指節泛白,痛苦道。
“扳倒慕家,誰得益最多,自然就是誰,這個誰,當下不是呼之欲出嗎?”譚立德眉頭深鎖,淡然道,隔了會兒,他又說,“紹堂,依我看,貢茶一天不裝車貼封條,像今兒這樣的事,保不齊還會發生,明日起,我家八百畝茶山的鮮葉全部送到你這裡來,只盼著早一日完工, 少一些擔心。”
“譚兄,你這般仁義,叫我怎麼感謝你才好!”慕紹堂緊抓著他的手。
“撇開小輩的親事,咱們幾十年的交情,不是紙糊作假的,關鍵時刻,我不幫襯你,你還能指望誰去?”譚立德微微嘆了口氣。
他是個醉心研究醫藥的痴人,幾乎不懂經營,對名聲看得也淡,他私心裡對什麼第一,貢茶之名,完全沒興趣,也不屑去爭,但慕紹堂想要,在當下的困境裡,他不管對與錯,都會全力支援。
“有譚叔這句話,貢茶定是沒問題!”慕錦成笑,眉眼飛揚。
“今兒鬧騰了半夜,錦成吃了藥,就睡會兒吧,我們也回了。”慕紹堂掩唇打了個哈欠。
“好。”顧青竹曲身行禮。
她剛想跟出去送送,慕紹堂揮了揮手,阻止她:“你照顧好錦成,也抓緊歇會兒,明早遲點開工也無妨。”
幾人離開時,天邊已露了魚肚白,慕紹堂叮囑韓守義加派人手看護,還把慶豐留在這裡,以防萬一。
不說慕紹堂返回慕府如何和慕紹臺商討防禦之策,單說暫住三生茶行的兩人。
春鶯在廚房熬藥,顧青竹擰了熱帕子給坐在椅子上的慕錦成擦臉。
瞥見他鼻尖上都沁出了汗,顧青竹眼眶又紅了:“很痛吧。”
“人家都說,親吻可以止疼,你多親親我,我就不疼了。”此刻只有他們兩個,慕錦成低低地笑言。
傷口火辣辣地疼,堪比上輩子折了腿,他強忍著,捨不得顧青竹哭。
“胡說!”顧青竹的眼淚凝結在長長的睫毛上,似墜非墜,而面上卻火燒起來。
“我騙你作甚,激吻產生的荷爾蒙能夠達到一片止痛藥的效果,這是經過現代科學論證過的,你不信試試?”慕錦成將臉湊過去。
“真的?”
顧青竹低頭,杏眼一眨,一滴淚珠落在慕錦成的臉上,冰涼一片,而她溫潤的唇卻似最溫柔的春風,拂過他的面龐,暖意傳到四肢百骸,令全身毫毛顫慄。
慕錦成微微偏頭,雙唇相接,含住那片柔軟,繾綣情深,不捨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