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你在這裡住三天,三生客棧離這裡不遠,我給你開了間房。”慕錦成拱手道。
“那怎麼好意思,我帶著錢呢,一個人用不著住這麼好。”柳元有些侷促道。
顧青竹誠懇道:“柳先生,你別客氣,你是青松的啟蒙先生,既到了南蒼縣,合該我們招待,你在這兒的一日三餐,全由我們安排,請千萬不要推辭。”
“那……真是太謝謝你們了。”盛情之下,柳元只得答應。
正說著話,寶應和老馮各趕著一輛馬車過來,慕錦成叮囑寶應幾句,他接上柳元走了。
“這裡有滿倉哥,咱們還是快些去茶行吧。”顧青竹回望了眼縣學,對慕錦成道。
“走吧。”慕錦成伸手攙她。
兩人趕到茶行的時候,顧青山三人已經壘了三眼灶臺,屋子門窗大開,涼颼颼的穿堂風呼啦啦刮進來。
“青山哥,壘十五個灶眼足夠了。”顧青竹在心裡盤算了下。
“行,後面留出的場子,可以晾茶。”顧青山點頭,手上卻是不停。
因韓守義叫了幾個昨天選定的人來幫忙和泥搬磚,他們三人只管壘灶,速度顯然很快,中午在茶行吃了飯,三人只坐著歇了一盞茶的工夫,就接著幹活,及到傍晚上燈時分,終於完工。
顧青竹和慕錦成一直陪在一旁,顧青山惦記明天要給三生酒樓送茶食,遂婉拒了韓守義留飯,三人趕回了麵館。
“我們也有事,先走了。”顧青竹與韓守義告辭,不忘叮囑道,“灶臺剛壘好,不要碰撞,明日風乾一天,後日差不多就能用了。”
“是。”韓守義點頭應下。
兩人出了茶行,街面上各家店鋪俱都點了燈,照得街市煌煌搖曳,行人三五結伴出來採買遊玩。
“我想去書畫店買些筆墨送柳先生。”顧青竹掀開車簾張望道。
“前面拐角就有一家,他家的墨錠十分好的。”慕錦成揚手一指。
果見前面有一展旗幟高懸,在夜風裡飄蕩,雖天暗看不分明上面的字,卻是極有氣勢的。
老馮將馬車停在路邊樹蔭裡,慕錦成和顧青竹下車進店選購。
西市各家店鋪掌櫃沒有不認識慕錦成的,都拿他當財神爺供著,見他進來,立時笑眯了眼,只把店裡最好的筆墨紙硯拿出來給他選。
“只要些中上的就行,太好的,只怕柳先生嫌貴重,不肯收。”顧青竹在一旁小聲道。
“我曉得,他有他的清高。”慕錦成看了眼托盤裡東西,衝掌櫃的擺了擺手。
旁邊一個小夥計十分有眼力勁兒,立時拿出了另一些,送到兩人面前。
“我瞧著這個好,松竹梅歲寒三友。”顧青竹拿起一塊黑亮的墨翻看。
掌櫃的賠笑道:“少夫人眼光獨到,這些雖不比剛才的,卻也是極好的徽墨,堅而有光,入紙不暈,萬載不褪色……”
慕錦成見他喋喋不休,忙打住他的話頭:“就要這款,再尋一塊來,湊一對。”
掌櫃的喜滋滋地去了,不一會兒就另找了一塊,顧青竹將兩塊墨錠細細瞧了,方才包了起來,又選了些紙筆和書籍。
兩人付了錢,一出門就聽見站在樹下的老馮大著嗓門,語調急切地和人說話。
“這是怎麼了?”慕錦成緊走了幾步,擰眉問。
“三爺,我一直在這裡候著,半步都不曾動,可這位公子偏說馬車撞了他的頭,還要拿馬車抵賬。”老馮漲紅了臉道。
他是老實本分的人,整日只跟馬和馬車打交道,這會兒遇著個不講理的, 他嘴笨吵不過。
顧青竹走過來,就見光線暗處站著一個清瘦的少年,一身桃花色的錦袍,映著一雙大大的水潤眼眸,唇紅齒白,整個人明豔的像帶著光。
“公子面生得很,不知家住何處?”慕錦成瞥了他一眼問。
“怎麼?欺負外鄉人?你的馬車撞了我,還想抵賴不成?”少年一開口,滿滿的燕地口音。
慕錦成眯了眯眼:“我們停在這裡的時候,前後根本沒有人,公子不知看了何處風景,花了眼,撞上我的馬車,你嚇著我老僕老馬,我還沒找你麻煩,你倒敢提賠償?”
“南蒼縣人都這麼無賴嗎?”少年立眉挑釁。
他的眉精緻纖細,豎起來的時候,像兩片薄薄的新萌柳葉。
“很不巧,你今兒遇著南蒼縣最無賴的人了,在下慕錦成,你不會沒聽過吧?”慕錦成微微彎下腰,邪魅地笑。
“你就是慕錦成?!”少年的目光像一把刷子似的,在他臉上掃來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