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也認出她來,他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嘟囔道:“你原來是種茶的呀,這位大哥好厲害,我跟撞在銅牆鐵壁上似的,直接飛出去了。”
“抱歉,抱歉!”既然他們認識,梁滿倉便有些愧疚地抱拳行禮。
“不必客氣,讓他長長教訓也是應該的,也免得每日毛手毛腳!”韓守義眼角餘光瞟著兒子,見他行走自如,便不再擔心,嘴裡卻說著狠話。
“爹,你就別教訓我了,二爺讓我來告訴你,東市的明前茶又掉了三十文,讓你收茶的時候,仔細些。”韓秋生揉著屁股,火急火燎地說。
“明前茶茶餅九十文一斤,這……這怎麼可能呢?”韓守義聞言,陡然變了臉色。
顧青竹聽了這話,也是大吃一驚,去年她學制茶,剛好趕上最後一茬硬片茶,那時的價錢還有五十文一斤,今年的茶市果然不容樂觀。
“二爺沒說什麼緣由嗎?”韓守義從一開始的震驚醒過味來,緊接著問。
“說是……說是……南邊新出了啥新制茶法子……”韓秋生跌了一跤,似乎把事兒也跌忘記了,他結結巴巴說不清楚。
“你這糊塗蛋,在這守著,我去看看。”韓守義一跺腳,撩袍就走。
他走到門口,又回身對顧青竹說:“你既聽了這訊息,回去可得抓緊,雖說茶市價錢起伏是常有的事,但明前茶一般都是漲的時候居多,今兒這一跌,雨前茶日後什麼價就很難說了。”
“謝韓掌櫃提點,我會抓緊的。”顧青竹心裡一窒,今年對茶農來說,當真不是好年景。
梁滿倉和顧青竹離了三生茶行,一路上沉悶無語,茶餅的價錢暴跌成這樣,鮮茶葉的價自然也不容樂觀,在翠屏鎮,價錢只怕更要雪上加霜。
“青竹,賣了野雞,我和你到東市瞧瞧去,價錢下滑也許只是一時的,日後能漲上去也說不定。”梁滿倉瞥了眼她暗淡的臉色,輕聲說道。
“好。”顧青竹低頭心不在焉地答應。
韓掌櫃是茶行裡的老把式了,今年他都碼不準行情,可見在製茶技藝上,必定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顧青竹帶著梁滿倉去了一家相熟的飯館,這會子正是收茶的旺季,來往客商很多,吃飯住宿的生意連帶著火爆起來,掌櫃的見野雞肥美,便全都收下了,因著是顧青竹帶來的, 額外看重些,三隻野雞給了一百二十文,還囑咐說,下次有了野味可以先送來給他。
這賣的價錢已是翠屏鎮的雙份,梁滿倉執意請顧青竹吃午飯,顧青竹便把他帶到丁家麵館,那裡便宜又實惠,兩人各吃了碗三鮮面,梁滿倉飯量大,額外又要了五個饅頭。
麵館離著東市不遠,顧青竹領著梁滿倉穿街走巷,不一會兒就到了,這裡和西市一家家店鋪不同,路兩邊全都搭著臨時的大帳篷,賣茶人從當中的道上走,兩邊收茶的夥計大聲吆喝報價,整個東市,這樣聯通的大通道有十來個之多。
賣茶人若是覺得價錢合意,可以到帳篷裡詳談,裡面有管事的專門看茶評級,當然也可以討價還價,滿意的當場現銀交割,不樂意的只需再換一家,整個東市就像一個煮著餃子沸騰的鍋,人聲鼎沸,馬嘶驢叫,熱鬧喧譁。
當然除了外地來的收茶人,本地人都有固定的倉庫,他們也在東市搭帳篷收茶,但主事的都在自家倉庫坐鎮,東市茶價一丁點波動,都逃不過他們撒出去的夥計眼光,故而,每逢茶市,茶行的夥計腿都要跑細一圈。
梁滿倉和顧青竹剛踏上西市,還沒細聽茶價,就被有心人看見了。
錢漲坐在東市倉庫廂房裡的太師椅上,微閉著雙眼,悠然自得地輕哼小曲,桌上擺著幾碟點心,一個婢女正在下首烹茶,輕煙嫋嫋,茶香撲鼻。
“大爺!”一個黑衣男人慌慌張張,甚至來不及敲門就直闖了進來。
“混賬東西,還懂不懂規矩,滾出去!”被掃了雅興的錢漲,啪地猛拍桌子,大吼一聲。
“不是……不是,上次翠屏鎮的那個小子到東市來了!”黑衣人連嚥了幾口口水,急急忙忙地說。
“哦?他一個人來的?”錢漲饒有興趣地摸摸自個的鬍子。
“和一個姑娘,不過,不是先前那一個,這個又高又瘦。”黑衣人雙手胡亂比劃了一下。
“呵!這小子人窮豔福倒是不淺,他既然闖到我的地盤來了,沒道理不好好招待一下,你去告訴管事的,想法把他弄到我這兒來!”錢漲嘴角一歪,一臉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