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裡天女散花般滴落的血跡被幾桶井水衝得乾乾淨淨,顧二妮和彭珍珠躺著捱打的長凳上,晚間又坐上了吃飯的人。
賈敏了無訊息,女孩子們很忌諱提她,一時間,彷彿從來沒有這麼個人,工坊裡又恢復了往日的忙碌。
過了三兩日,織坊裡迎來了十幾臺織布機,放在繅絲工坊旁邊另一個更大的房子裡,很快又招來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婦,織布工坊立時開了工,整日整夜,燈火通明地趕活。
郭嬤嬤將更多的精力投在織布工坊內,偶爾才會到繅絲工坊來,她將這裡暫時交給顧青竹看管,顧青竹雖是頭一遭,倒也樣樣有條不紊,令郭嬤嬤十分放心。
眼見著倉庫裡新收的夏蠶蠶繭都要見底了,約莫再有一兩日,繅絲就要徹底完工,顧青竹晚間將新過秤的絲錠交給郭嬤嬤,順便提到這件事。
“眼見過了大暑,咱們這邊就算秋蠶套養,也跟不上趟,大小姐已經打發人到南邊收繭子去了,但還有很長的水路陸路要走,沒個十天半月回不來。”嬤嬤揉了揉額角,嘆口氣道。
“那繅絲工坊裡的人怎麼辦?若是要乾等著,人心惶惶反倒不好,若是都遣散了,到時聚攏又難。”顧青竹說出自個的顧慮。
“這事,我明兒和大小姐說說,青竹,你別擔心,旁人都走得,偏你是不會走的,若是繅絲工坊不做,你還可以到織布工坊,你那麼聰明,我找個師傅帶帶你,保管十來天,你就能上手了。”郭嬤嬤怕顧青竹擔憂,好意給她吃個定心丸。
顧青竹笑著搖搖頭,婉拒道:“謝謝嬤嬤的好意,我做完這個,就打算回家了。”
“你在這兒不是好好的嘛,顧二妮她們早已翻不了天,你為啥還要回家?”郭嬤嬤十分意外,瞪著略顯渾濁的眼睛問。
“我出來時,家裡的茶園桑園都託了旁人照看著,這都過了一季,山林田地不知啥樣了,我總在外頭也不是事,該回去了。”顧青竹淡然道。
“你真不留下來啊,可惜了,那兩臺雙繳機又得閒置了。”郭嬤嬤見她去意已決,有些惋惜道。
“大丫她們幾個做事勤勤懇懇,如今繅絲技藝又十分熟練,若嬤嬤有心,倒可以放心教她們,斷不會耽擱工坊裡的活。”顧青竹極力推薦。
“好,我會考慮的。”郭嬤嬤點點頭,又想起來問,“顧二妮和彭珍珠這幾日怎樣了?”
顧青竹想了想說:“我瞧著約莫大好了,昨兒傍晚,還看見楊大妞陪她們出來走走。”
“我思前想後,這兩個禍害終究不能留,不如趁這次機會一併攆了出去,也省了我的心了。”郭嬤嬤盤算著,擰眉道。
“只憑嬤嬤做主。”顧青竹不便說什麼,行了禮告辭,回自個屋去了。
第二日,郭嬤嬤果然出門去了譚府,直到晚上吃了晚飯才回來,隔了會兒,小來就將顧青竹叫了去。
女孩子們隱約知道繅絲的活要做完了,這幾日不太安定,有的人盼著拿了工錢回家,而有的則希望一直有活幹。
畢竟外頭像德興這樣吃得好,住得好,還有換洗衣裳穿的,一百個裡頭也找不出一家,更何況,回家就意味著沒錢掙,還要做最苦的活計,吃最差的飯食,想著總沒這裡好,很多人不想走。
“青竹,坐,快來嚐嚐大小姐賞的糕點。”郭嬤嬤似乎十分高興,指著桌上三四盤不同樣式的圓餅說。
顧青竹只得挨桌邊坐下,卻是沒吃,單捧著小來給她倒的一碗茶喝。
“我今兒專去問過大小姐,她說,先由著她們選,若是願意留下的,就到織布工坊做事,等蠶繭來了再繅絲,若是想離開的,那就直接結算全部工錢,咱德興來去隨意,不興拘著人的。”郭嬤嬤言簡意賅地說了譚子衿的法子。
不得不說,譚子衿是個很好的東家,給了兩條出路,又沒有像其他工坊那般,藉口怕來年招不到人,而扣著工錢不給。
顧青竹聽了,連連點頭,這是個十分完美的法子,留下的自然不會走,至於走了的,有良心的總會念德興的好,若是明年招人,她們還會再來的。
次日,郭嬤嬤特意將人全聚在工坊裡,宣佈了這個訊息,女孩子們歡喜異常,頓時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無論哪種選擇都有她們心儀的。
郭嬤嬤吩咐眾人站隊區分,顧大丫等人自然而然都站到了留下來的那一撥裡,唯獨顧青竹站在算賬走人的那一隊。
“青竹,這邊才是留下的!”大丫只怕她聽岔了,焦急地低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