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小姐,這也帶自封的?你還不快說!信不信,我現在就弄死你個臭丫頭!”郭嬤嬤氣得親自去擰她胳膊上的嫩肉。
錢家三小姐,也就是賈敏口中的大小姐錢漫,最近也開了織坊,不僅在蠶市上與譚家爭蠶繭,還藉著她大哥二哥的勢力,強行要木器行先交割她初夏才定的織布機,也就是要強搶譚子衿早先預定好的機子。
木器行兩邊不敢得罪,只推說沒做好,一直拖著,導致兩家都拿不到,眼見著已經錯過了夏衣,再遲,恐怕只能織冬季袍料。
譚子衿正為此著急上火,四處奔走,卻屢屢碰壁,這會兒,出了這件事,只怕不是偶然,但若是利用得好,或能為德興爭一線生機。
賈敏眼見著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現下哪怕咬掉舌頭,也無濟於事了,她只得低頭如實說:“碧桃姐用我的賣身契交換,讓我無論如何混進織坊,拖延繅絲,最好讓織坊開不下去,可顧青竹太厲害了,兩天就學會了,我一直不斷給她找麻煩,可她不僅沒事,後來還學了雙繳絲,反而繅絲速度更快,我這才不得不鋌而走險,實指望能把她趕走。”
“那日錢二爺也是為你來的吧,他們兄妹倒是一心!”郭嬤嬤細思之下,不免驚懼。
“大……三小姐嫌我不得用,幾次派人催我,後來二爺專門來了一趟,我曉得他這是最後通牒,我只能拼了。”賈敏說完這些,一直壓在心裡的石頭卸了,反倒輕鬆了。
“難怪隔三差五的有人來見你,前幾日還送來一個長包袱,想來就是這把刀。”看門的婆子突然想起來道。
“你拿命為自個主子拼,何苦連帶我們!”彭珍珠大叫著,撲上去撕扯賈敏。
“你沒得我好處麼,你這個靠不住的瘋子!”賈敏揚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顧二妮則傻愣愣地癱在地上,猶如做了一場最荒唐的夢,她原以為她們都是為了她,卻不知自個才是那個最愚蠢的被利用者,若不是譚大小姐明察秋毫,自個到死都不知自個是咋死的!
她也突然想明白了一點,郭嬤嬤為什麼不教她雙繳絲,就因著她是昌隆酒坊胡管事家的大娘子介紹來的,郭嬤嬤防她還防不過來,怎會教她!
“她是罪有應得,誰也救不了,你們還有啥說的,只要有她的罪證,你們兩個可以酌情處理,其他人與她們有瓜葛的趁早說,別怪我沒給你們機會,另外,告發屬實的還有賞金拿。”郭嬤嬤勢要徹底剷除織坊裡的毒瘤,大手一揮道。
底下的女孩子適才全懵了,這會兒醒過味來,不由得細想自個或身邊人是不是和賈敏有過特別的交集,又或者誰誰誰,說過什麼不好的話,做過什麼不好的事。
無論是為了自個的清白,還是衝著賞金,一個個都絞盡腦汁地琢磨。
顧青竹也有一陣恍神,在她眼裡一場簡單的捉賊,竟演變成了如此複雜的陰謀,這也太可怕了,這一切,反倒印證了她初見賈敏的感覺,賈敏,假名,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顧大丫緊緊攥著顧青竹的胳膊,小聲嘀咕道:“乖乖,這比戲文還刺激!”
“可嚇死個人了,難怪賈敏總找咱們的茬!”顧小花絞著手道。
“看,那些人都去郭嬤嬤那裡告發了。”方玲揚手一指。
只見有七八人圍著郭嬤嬤,不知在說什麼,顧青竹掃了一眼,並沒有見到楊大妞,她不禁放眼全場去找,卻見她蹲在角落裡,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似乎在哭。
顧青竹心裡不禁嘆息一聲,她倒是個可交的朋友,但她遇人不淑,這會兒,就算她不告發賈敏等人,旁人也會把矛頭指向她的。
果不其然,很多人開始四處張望尋找她,有兩個女孩子更不顧她的反抗,將她生拉硬拽到郭嬤嬤跟前。
可是,郭嬤嬤似乎不想為難老實人,問了她幾句話,就揮手叫她走了。
最後,經過亂糟糟幾輪懷疑告發,賈敏又落實了四五樁罪責,但都是小事情,比如把髒水淋在別人洗好的衣服上,往人家湯裡吐口水等等。
賈敏這會兒,可真算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有些事,連她都記不甚清了,旁人要往她身上潑髒水,她已無力辯解,死路一條的人,還怕多幾樁罪責麼。
鬧哄哄一上午,郭嬤嬤將無關人等人都打發去吃飯,偌大的工坊裡只有譚子衿、郭嬤嬤、顧青竹和三個面如死灰的人。
“都是德興把關不嚴,害顧姑娘吃了這麼多苦,今兒這事還多虧姑娘機智,譚家向來獎罰分明,嬤嬤一會兒要多多獎賞才是。”譚子衿淺笑盈盈地說。
她生得美,柳眉櫻唇,粉面桃腮,穿著一身杏色撒花煙羅裙,端莊大度,風華卓然,笑起來,讓人宛如三月春風拂面,溫和暖心。
“是是是,老奴一定不會虧待她的。”郭嬤嬤垂手站在一旁,連連點頭道。
站在一旁的顧青竹矮身施禮:“謝謝譚大小姐的獎賞,但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大小姐可否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