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青山和秦氏就摸黑回來了。
“秦嬸子,我家的雞和大黃就麻煩你多照看了。”顧青竹背上竹簍道。
“你就放心吧,等你回來時,保管一個不少。”秦氏一口答應。
青山揹著青英,和顧青竹一起離開顧家坳,他們直到出了村,上了山間小道,才打起手中的火把。
“青山哥,我要和你一起去見福叔。”顧青竹爬上雞冠子山,低聲說道。
“也好。”顧青山沉吟了下,答應了。
兩人加快腳步,半刻不敢停留,終於在四更時分走到了南蒼縣城外,此時城門未開,門口空蕩蕩的,連起早賣菜的小販都還沒來。
“我們在那兒歇會兒吧。”顧青山在不遠處小樹林裡,看見一處涼亭道。
“嗯。”急急忙忙走了半夜,顧青竹也累了。
大概常有早來的人藉此地休息,涼亭裡還算乾淨,兩人放下揹簍,才發現顧青英已經蜷著睡著了,顧青竹就這樣抱著竹簍迷瞪了會兒,顧青山並不敢睡,只半躺在涼亭椅背上,睜著眼睛等天明。
夏日天亮的早,似乎只是那麼一眨眼的工夫,天邊破曉,不知從哪裡一下子湧來很多人,推車挑擔子的小販,坐轎騎馬的趕路人,還有一些揹著包袱的行人,全都聚集在城門口,嘰嘰喳喳,吵吵嚷嚷,不是車軲轆蹭了衣裳,就是一腳踩了馬糞,滿滿的人間煙火氣。
顧青竹和顧青山也混雜在其中,抻著脖子等城樓上的兵士開門,這一等便是大半個時辰,約莫寅時三刻,城門終於在等得不耐煩的罵罵咧咧聲中緩緩開啟。
眾人蜂擁而入,顧青竹被人流裹挾,踉踉蹌蹌擠進城,城中道路四通八達,那些人彷彿支流匯入大海,一下子消失無蹤,只留顧青竹呆愣愣地站著。
“走吧。”顧青山走近她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哦。”顧青竹低頭跟在他身後。
昌隆酒坊離東市還有一里地,幾乎穿了半城,這會兒正是早飯的時候,勞作的男人們只穿著小褂,褲腳挽起老高,端著碗呼啦啦喝著粥,筷子上還穿著兩個黑不溜秋的饅頭。
“根叔,我爹呢?”顧青山隔著花牆,看見蹲著吃飯的顧世根,趕忙喚了一聲。
“你爹在管事那兒呢,你倆咋來了?”顧世根驚異地問。
“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先讓我們進去吧。”顧青山看了眼緊閉的大門。
“好好好。”顧世根一疊聲的應著,跑去和看門人說了一通好話。
看門的老頭認得顧青山,又見顧青竹是個姑娘家,也就不說什麼,開了門,放他們進來。
顧世根急忙將他倆領進了顧家坳人住的屋子,方奎、鄭長林等人都在,這會兒青英也醒了,顧青竹抱著她坐在桌旁,大家勻了幾個饅頭給他們,就著熱水吃了一點。
“村裡出啥事了?”顧世福從管事那裡出來,臉色不好看,這會兒,見到他們三個在屋裡,眉頭更加鎖緊。
“福叔,我爹五年前是不是就死了?”顧青竹一見他,眼淚就止不住掉下來。
“這……這是哪個在亂嚼舌根,是不是又是二狗子他娘?青竹,你別亂想,都是沒有的事!”顧世福眼皮跳了跳,安慰道。
“是我二叔說的,他說全村人都知道,只瞞我們姐弟三個!”顧青竹伸手捂住眼睛,而眼淚漫過指縫依舊流個不停。
“阿姐!”青英從來沒見過大姐哭,這會兒她手足無措地扒在顧青竹身上,小聲地陪著哭。
“你二叔,他……他從來都不靠譜,你聽他胡唚!青山,他又在村裡鬧騰啥?”顧世福浸了帕子遞給顧青竹,轉頭問兒子。
“他趁青竹出門賣繭子的時候,把她家裡翻了底朝天,後來……後來找出一件衣裳,非汙衊青竹的清白,還要將她嫁給楊大發,我們這才連夜出來的。”顧青山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
“顧世貴這個混賬東西,遇見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壞種楊大發,不說見一次打一次,居然敢領回村裡,還想將青竹嫁給他,他這是得了瘋病吧,而且還病得不輕!”顧世福氣得臉都白了。
“楊大發還敢到顧家坳來,想來上次沒打好呀!”方奎捏著拳頭,咯嘣咯嘣響。
“他們就是仗著咱村裡老少爺們都出門打工了,才敢這麼囂張!”鄭長林一拳砸在桌上,茶碗蹦了蹦。
“咱立馬殺回去,打死這兩個狗日的,一個吃裡扒外,一個欺人太甚!”顧青水騰地站了起來,只等村長一聲令下,就衝回顧家坳去揍人。
“你們都冷靜點,青竹的事才是耽誤之急。”顧世根擺擺手,讓他們稍安勿躁。
“青竹,你怎麼想的?你二叔雖是混蛋,但他若是強要做主,咱們也沒啥辦法。”顧世福拿出煙桿抽了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