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要鹿茸,老太太那裡肯定有,再不濟,咱也可以到德興買,何必勞師動眾地出來自個打一頭鹿嘛。”寶應小聲嘀咕。
“你是不是傻!老祖宗的那些個都是她的私藏,到時必然是要留著賞的,另外,我若是到德興買,用的是老頭子的交情,花的也是老頭子的錢,小爺我不樂意!
再說,他們那些又怎麼能和我親手獵的一樣呢?何況,今兒蘇暮春送我的這張新得的牛角弓,可是我想了好久的,怎麼也得試試才好!”慕錦成抬手就彈了寶應一個爆慄。
他今日穿了件窄袖天青藍纏枝蓮花的蘇繡長衫,斜揹著一張嶄新的暗紅漆色的牛骨弓,背後的箭囊裡,十來根如雪的箭羽閃著白光,與他黑如潑墨的烏髮相配,直顯得英姿勃發,精神抖擻。
“寶應,你由著你主子自在些吧,他困在翠屏鎮憋屈壞了,今兒難得,因著小娘懷了身子,將要給外祖添孫,這才勉強求了特赦,不日就要回去,可不得往這沒人處,散散積在心裡的怨氣嘛。”蘇暮春眯著眼睛,淺淺地笑。
“我的爺,你且先顧著自個吧,你這身子可馬虎不得!”研墨亦步亦趨跟在後頭,陪著十二分的小心。
“莫要擔心,我最近吃了譚老先生新配的藥,心疾好多了,已經多日未犯過了。”蘇暮春給了研墨一個安心的笑容。
他生得清秀出塵,今兒又穿著一件月白色暗紋緞面長衫,衣袂飄逸,行走在山林中,宛如仙風道骨的謫仙。
四人慢慢悠悠邊走邊說話,蘇暮春平日裡有心疾,他們主僕極少到離家這麼遠的地方來了,蘇暮春第一次到山野中來,看什麼都很新鮮,話說的也比平時裡多。
慕錦成倒不是第一次狩獵,但他大多是和錢溢到自家山莊裡打獵,莊子上的管事都會事先把一切有危險的地方都收拾好了,甚至還偷摸著提前安排好獵物,以博主子們高興而來,盡興而歸,可這與在野生山林中打獵完全不是一回事。
周遭樹林沙沙作響,鳥雀振翅驚啼,野兔倉皇奔突,這些預示著有非常事件即將發生的跡象,完全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反倒以為是因為他們來的緣故。
慕錦成追著野兔放了幾箭,許是他未能將弓拉滿,竟然沒有一箭射中,野兔僥倖逃脫。
“我適才看見你射的箭,只差那麼一點點,完全是貼著野兔耳朵飛過去的。”蘇暮春走到慕錦成身邊,煞有介事地分析。
就在此時,一股比山風更凜慄的勁風,穿透山林的藩籬,奔湧而出,不待慕錦成四人反應過來,梁滿倉已經像一隻大鵬鳥一般,劈開層層葳蕤的樹葉,直線俯衝而來!
“啊!”慕錦成只來得及驚呼一聲,整個人已經被人強擄上天,而與他一併被粗如樑柱的胳膊帶走的還有蘇暮春。
梁滿倉胳膊上一左一右掛著兩個人,再沒法騰出手來救寶應和研墨,只得雙腳齊出,對著兩人胸口踢出一腳,這一腳,他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能救命,還不會受傷,寶應和研墨兩人一起摔出一丈多遠,順著緩坡又往下滾了幾滾,寶應被林中雜樹卡住,而研墨則是因為衣服掛住了樹枝。
藉著那一腳的力道,梁滿倉奮力又向前竄出七八步,但終究因為三人的分量太重,他不得不落了下來。
就在此時,身後的山林發出野獸巨吼般的轟鳴聲,龐大的樹冠重重地砸出地面上,就在它們四人剛才站立的地方,樹葉、枝條亂飛,塵土沖天!
慕錦成踩在踏實的地上,腦袋還是懵的,除了那吹得讓人睜不開眼的風,他還以為自個做了一個騰雲駕霧,站在五彩祥雲上的白日夢。
巨大的轟隆聲瞬間吸引了他的目光,而大樹倒伏的地方,宛如災難片,嚇得他直吸氣。
慕錦成回眸,正欲感謝何方仙人救了他們,可當他與梁滿倉目光相接時,兩人都驚詫了,異口同聲道:“怎麼會是你?!”
“哇!”蘇暮春又驚又嚇,心痛如絞,一時肚腸內如波濤翻滾,竟嘔吐不止。
“暮春,你怎麼樣?別嚇我!”慕錦成見此,顧不得梁滿倉,撲過去抱住蘇暮春,慌了手腳。
“公子!”研墨連滾帶爬,趕到他身邊,不知是嚇的還是怕的,六神無主,大哭不止。
“藥……”蘇暮春面色蒼白,氣息微弱地呻吟。
“對對對!吃藥,吃藥!”慕錦成如夢方醒,忙在他身上找裝藥的荷包。
可入眼,煙色雲紋荷包猶在,內裡的白玉小瓶卻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