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就行了,她曉得你忙不開,不會怨你的。”鄭招娣擺擺手,匆匆走了。
顧青竹打發弟妹回家,自個卻不敢休息,拿出釜甑開始蒸茶,今天採的鮮茶多,入了夜,有青松幫忙,顧青竹還是忙到第二日辰時,足足十五個時辰沒有閤眼,方才製出所有的茶餅,剛好十二張。
第二日,可採的芽茶就少些了,顧青竹一個人就能應付,她讓鄭招娣直接去幫大丫。
大丫家的茶園大,可勞力少,顧世福半夜揹著茶葉出門去賣,茶園裡就只有孫氏和大丫在勞作,青川是個小男孩,還是貪玩的年紀,對枯燥無趣的採茶做一會兒,就失了耐心,家裡青山的吃喝還要孫氏照顧,故而,鄭招娣的幫忙對大丫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
梁滿倉一回來就趕上顧家坳採摘春茶,他家原是獵戶,又在外行軍打仗多年,對採茶製茶完全不懂,故而,他一點忙也幫不上。
出征五年,打了勝仗歸來,梁滿倉多少有一些軍餉積蓄,可天晴要防下雨,總不能坐吃山空,再說,他本就是個閒不住的人,簡單收拾了家裡,用石塊稀泥堵住被砸出的洞,晌午後,他便進山打獵了。
春日裡,山裡的鹿啊,獐子啊,都在繁育後代,依照山裡不成文的規矩,這個時節是不打母獸的,故而,梁滿倉只獵了幾隻野雞野兔。
傍晚時分,梁滿倉左右手各拎著一隻肥美的野雞和野兔,上門感謝村長幫他保住了房子。
顧世福本想推遲,可孫氏已經一把接過,年裡的葷腥都吃完了,旁的人都好湊合,可青山病著,青川又小,這又逢著忙茶時節,飯桌上有些肉食總是好的,總不能全指望野菜果腹。
梁滿倉昨兒已經得知顧青山的事,他倆年紀相仿,少時就非常要好,如今五年不見,也未見生分,昨兒夜裡,青山邀他同住,兩人抵足而眠,絮絮地說了好些話,大多是分開後的事。
今見梁滿倉又送了這些來,顧青山又喜又愁,深恨自個怎麼還沒好利索,不僅連累父母,還帶累朋友。
鄭招娣在大丫家茶園裡勞作了一天,大丫硬要留她在家裡吃了飯再回去,可她哪裡好意思真像客人一般,乾等著吃飯,梁滿倉既給了野雞野兔,她便和大丫去廚房幫忙。
顧世福坐在堂屋,點了一鍋煙,一邊抽,一邊陪梁滿倉說話:“你房子的大洞補起來沒有?”
“我將就修補了下,不漏風打雨就行。”梁滿倉笑了笑。
“你娘在時,我幫著換過兩次屋頂茅草,瞧著山牆裂了好幾處,你娘每次都和些泥,湊合補補,總說等你們回來再修,所以,如今別看外頭沒事,我只擔心夏日雨大,冬天雪重,老房子抗不過呢。”顧世福低頭吧嗒吧嗒抽菸,菸葉子的焦香瀰漫開來。
“等些日子,我進山伐木採石,過了中秋,十月裡請大家幫忙起房子,到時收拾收拾,能趕得上過年搬新家。”梁滿倉搓搓手道。
“嗯,這會兒村裡都忙著採茶,不得閒,出了三月,叫上村裡長林他們幾個,兩三天就能把樹運回來,新砍的木材陰乾個半年,十月裡大家有空,人多好做事,十來天就能起三間像樣的大屋。”顧世福說著,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他半夜出門賣茶,回來就在茶園裡忙,下午又去了鎮上一趟,這才進門坐下,早飯和午飯都是囫圇湊合的,一時歇下來,難免有些飢餓犯困。
“福叔,喝茶。”梁滿倉從茶壺了倒了一碗煮好的茶遞給他。
老話說,木匠家裡沒板凳,裁縫身上無新衣,茶農雖守著茶園茶山,可自個只能喝最差的大葉子秋茶,不僅是因為秋茶滋味苦澀厚重,能提神醒腦,更因為秋茶價錢最賤。
過了白露,鮮茶葉不過三五文一斤,收到末了,茶葉少了還不抵腳力錢,鄉人們大多會留著自個做蒸青散茶,能吃上一年。
顧世福接過,喝了一大口,眨眨眼皮,繼續說:“我今兒遇見翠屏鎮的里正,他說,鎮上幾個剛從戰場回來的人,都安排了巡街的職務,聽說是歸南蒼縣縣衙直接管的,活少工錢多,是個體面的活計,上頭給你派了啥活?啥時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