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壯漢冷哼。
“啊?”楊大發彷彿一條死蛇僵在原地。
“把那姑娘的荷包留下!”壯漢瞥見楊大發全身上下骯髒不堪,唯有那淡藍色的荷包清雅別緻,一看就不是他的。
“是是是。”楊大發豈敢說半個不字,他站起來,拽下荷包,放在一旁石頭上,轉身一陣風似的,撒丫子跑了。
這會兒,若遲疑半刻,只怕小命不保,哪還敢要什麼錢!
“姑娘,好生收著吧。”壯漢撿起荷包,細心地拍掉灰塵,走了幾步交給顧青竹。
顧青竹心裡怕的,遲疑著沒接,開口道:“謝謝大哥救命之恩,這些錢當是謝禮吧。”
“你是出去賣山貨的吧,這好不容易掙的錢,怎好平白給旁人,自個留著用吧,我一個大男人要一個姑娘的謝,說出去,可真丟了藏龍坳的臉面了。”壯漢哈哈一笑,爽朗直率。
“你……你是誰,我怎麼不認得?”顧青竹聽他說起藏龍坳,一下子蹦起來問。
“嗯?青竹?我是梁滿倉!”壯漢虎目微眯,盯著眼前的姑娘看,她雖出挑成了大姑娘,可眉眼依稀還是故人模樣。
“滿倉哥!”顧青竹又驚又喜。
“走走走,天快黑了,咱趕快回藏龍坳吧。”梁滿倉把背上包袱移到前胸,搶著背上顧青竹的揹簍。
顧青竹收拾了東西,適才用盡全力掙扎反抗,這會兒腿軟腳麻,暗色中,只覺踩在棉花上,輕一腳重一腳,走到險要處,還需梁滿倉伸手扶一把。
“滿倉哥,咱藏龍坳五年前就改叫了顧家坳,連蓮花菁上的藏龍寺都改做慈恩寺了。”走到平緩處,顧青竹終於恢復過來,與梁滿倉邊走邊說話。
“哦,我們哥倆一走五年,音信難通,倒是不知道這事,你家裡人都好吧。”時隔五年,重新走在歸家的山路上,梁滿倉只覺又熟悉又陌生。
“我娘生我小妹時沒了,我爹也五年無音信。”顧青竹抬頭,憂傷的目光穿過暗深的竹林,不知看向何處。
“王嬸子多好的人呢,怎麼說沒就沒了。”梁滿倉嘆了口氣。
顧青竹沉默半刻,顧大娘年前去世了,她不知道這會兒該不該告訴他,遂轉而問道:“滿兜大哥呢,他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我哥……”梁滿倉伸手撫上胸前的包袱,那裡面除了幾件換洗衣物,還有一個白瓷罐,“我帶他一起回來了!”
“啊!”顧青竹心驚,掩口失聲,她本不想告訴他傷心事,卻不料觸及了他另一個傷處。
“我娘,她……”梁滿倉看著顧青竹,沒有把最後的話說出來,他多麼想聽顧青竹說,他娘還好好的。
“大娘,大娘……”顧青竹哽咽難當,嗓子裡像被茅草堵住了,什麼也說不出來。
然而,說與不說已經不重要,梁滿倉猜到了結果,他無聲地拍拍顧青竹的肩膀,大步流星往前走。
兩人從乍然重逢的喜悅到生離死別的悲傷,只不過是幾句話的工夫,五年,彷彿彈指一揮間,卻又漫長得讓人心窒。
梁滿倉需要足夠的時間接受母親去世的噩耗,去勇敢面對空無一人的屋子,顧青竹難以想象,沒了父母阿哥,孤獨一人的梁滿倉將如何繼續生活。
兩人沉默地趕路,夜色已然漫浸山林,東邊一彎新月掛在樹梢。
“汪汪!”大黃狂奔而來,四爪如飛,風把它臉上的毛吹向兩邊,兩隻耳朵警惕地豎著。
“這是你家的大黃,你走的時候,它還是隻小奶狗呢。”顧青竹撓撓大黃的腦門。
“它這會兒只怕不認得我了。”梁滿倉苦笑,衝大黃吹了一聲口哨。
“汪!”大黃叫了一聲,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一臉不確認地看著他。
“咦?村裡咋了?”梁滿倉抬手指向一處,那裡亮著許多火把和馬燈,人頭攢動。
“不知道啊!”顧青竹心裡莫名慌了,那方向分明是自己的家,今兒青松沒有來迎她,該不會出啥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