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的聲音當中似乎帶著一股魔力。好似雙方不是第一次見面。彷彿老熟人一般。讓人自然而然的生出親切之感。秦百川抱拳笑道：“唐管事見笑。秦某在江陵折騰了這許久。看似是取得了一些成就。但匯通錢莊比起來倒是九牛一毛。”
秦百川也是實話實說。唐婉搖頭：“秦先生謙虛了。媛媛。咱們自從上次江陵一別也有近十年未見。當年的小丫頭已經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來。快請坐下。讓姐姐好好瞧瞧。”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呢。”柳媛媛對唐婉露出一個笑容。在她盛情邀請之下。三個人分賓主落座。唐婉拉著柳媛媛的小手。不斷詢問她這些年的近況。柳媛媛也趁機告訴唐婉。說於輕舞正在極樂軍參加訓練。沒空過來。
三個人聊了一會兒。一盤盤精美的菜餚連珠炮的送上。唐婉親自為柳媛媛和秦百川倒了杯酒。笑道：“江陵雖是繁華之地。可美酒佳餚始終差了一些品相。我想來想去。只有醉霄樓拿得出手。若是寒酸了些秦先生可切莫見怪。”
“唐管事真會開玩笑。”桌子上擺放了幾十個菜品。盤子堆起老高。秦百川笑道：“我們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活這麼大也還沒吃過如此豐盛的菜餚。唐管事。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哦。”唐婉微微一怔。她今天找秦百川的確是有事兒。可她這個當主人的還沒說話。秦百川一個客人又怎好先開口。不過對方既然問了。她也不能不答：“我實在想不出。以秦先生的通天手段。還有何事要請求於我。秦先生但說無妨。但凡能幫上忙。唐婉責無旁貸。”
柳媛媛也好奇的看著秦百川。卻見秦百川指著滿桌子菜餚。道：“今天就只有三個人吃飯吧。這些菜無論如何也是吃不完。等到宴席散盡。我能不能讓醉霄樓的掌櫃將剩菜打包。拿回去給我的兄弟們。”
唐婉美眸中閃過一道驚訝。本以為秦百川是開玩笑。可偏偏他目光真摯。沒有任何一點開玩笑的意思。在唐婉心裡。這桌子菜餚全都下來大概也就是一百多兩銀子。她沒放在眼裡。也不相信秦百川會放在眼裡。可他偏偏提了出來。
“唐管事。以你的身份肯定不會吃剩菜啊。扔了倒是可惜了。”秦百川做出一副守財奴的模樣：“該不會是唐管事……捨不得吧。”
“那倒不是。”唐婉反應過來。笑道：“只是沒想到即便如秦先生今時今日的地位。依舊能艱苦樸素。倒是讓唐婉有些意外。秦先生若是不覺得丟面子。自是可以全部拿走。若是不夠。稍後讓醉霄樓的掌櫃再做三桌一模一樣的菜品。便算是犒勞秦先生的兄弟。”
“多謝唐管事。”秦百川喜不自勝。連連嘆息道：“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秦某領教了。”
“匯通不過是小小的錢莊罷了。哪裡算得上大戶人家。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罷了。”唐婉搖頭一笑。主動端起杯子敬酒。
第一杯見面酒喝完之後。秦百川也不等唐婉招呼。抓起筷子便夾了多種菜餚放在碗裡。摞得老高之後。大口大口的往嘴裡扒拉。雅間之內登時迴盪著秦百川的咀嚼之聲。
見秦百川滿嘴流油。就算是柳媛媛腦門上都已經有了黑線。先生今天是怎麼了。甭管唐婉是因為什麼事兒找上了門。可好歹你要問她借銀子啊。現在他那副吃相就好像餓死鬼託生。還怎麼給唐婉留下好印象。
柳媛媛腹誹不已。秦百川卻好像根本沒注意到她的表情。一碗吃完又來一碗。腮幫子都被塞的老高。他還含糊不清的說道：“媛媛。唐管事。你們也吃。吃啊。不錯不錯。這紅燒肉外焦裡嫩。真夠勁。”
“秦先生。吃慢些。”唐婉眉宇間閃爍著一股捉摸不透的表情。以唐婉的身份這些年她見過了太多的人。無論是達官貴人也好。商賈富豪也罷。甚至是江湖亡命之徒。總之但凡她能接觸到的人無一不是彬彬有禮之徒。就算是裝。他們也不敢在唐婉面前失態。可這位秦先生卻好像真把她當成了朋友。壓根就沒那麼多忌諱。這讓唐婉有些好奇。
“唐姐姐。我家秦先生就是這個性子。”柳媛媛試圖為秦百川扭轉一些形象：“他也只是在好朋友面前才會毫無顧忌。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當然不會。秦先生是性情中人。倒是咱們做作了。”唐婉頗有深意了一笑。撩起了礙事的袍袖。露出兩截如耦合般的小臂。讓柳媛媛的目瞪口呆之下。那溫儒爾雅的唐婉左手私下一條雞腿。右手抓著酒壺。吃一口肉。喝一口酒。與她的淑女氣質極不相符。
柳媛媛愣愣的看著唐婉。注意到她錯愕的表情。唐婉笑出了聲音：“媛媛。覺得奇怪。姐姐出生在大家族。從小便受諸多條條框框約束。吃飯還要小口慢嚥。多少次都吃不飽。來。你也試試。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這才是生活的本來面目。”
“看來唐姐姐跟我家先生還真是一路人呢。”柳媛媛摸不透這話真假。適當的拉近一下雙方的關係：“若是相處的久了。說不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呢。”
“我跟秦先生已經是好朋友了。秦先生。你說呢。”將一小壺酒喝掉大半。唐婉的小臉上飛起一抹紅暈。似笑非笑的看著秦百川。
“當然。”吃掉第三碗之後。秦百川擦了擦嘴。抓起酒壺也喝掉大半。笑道：“能跟唐管事這樣的人物成為朋友。秦某才是三生有幸。唐管事。既然咱們一見如故。秦某還有一件事。不知道唐管事能否仗義援手。”
柳媛媛當即閉嘴。似乎有點明白了秦百川的戰術。開始提出要打包剩飯剩菜這等小要求。唐婉當然不會拒絕。隨後又表現出一副胸無城府的模樣。看樣子是要進一步打消唐婉的戒心。最後是想借助所謂的“朋友”名頭。開口借銀子嗎。
柳媛媛微點了點頭。唐婉說的話也不可能全信。她肯定不會無緣無故來找秦百川。在她表述出此行目的之前。秦百川提出借銀子的要求。料想唐婉也不會不應。柳媛媛嘴角勾勒出一個笑容。暗暗點頭讚許。
“秦先生還有讓我幫忙的地方。”唐婉美眸流轉。就在柳媛媛以為她會讓秦百川“說出來聽聽”的時候。唐婉卻搖搖頭。笑道：“秦先生。大頌是禮儀之邦。講究禮尚往來啊。方才唐婉已經幫你一個忙。現在是不是換我提出要求。請先生幫忙。若是我一再的滿足先生。這事兒傳揚出去。豈不是說秦先生還不如我這個女流。”
“我本來就不如唐管事。”秦百川擺手。
“秦先生或許不在乎。唐婉卻不敢辱沒先生聲望啊。”唐婉態度堅決：“這樣吧。我也不為難先生。只有幾句話問問先生。先生能如實告訴我便好。若是先生誠懇。但有用得著唐婉的地方。我也定會不遺餘力。”
“你說。”唐婉似看穿了自己的設計。秦百川也不好糾纏。索性坐直了身子。
“秦先生痛快。唐婉也就開門見山了。”唐婉將雞腿扔在桌上。一根根優雅的吸允自己的手指。然後才施施然的道：“我遠在臨安便聽到了訊息。說是江陵的呂大人從商賈身上聚斂了一批錢財。想要涉足錢莊行當。”
果然。
秦百川和柳媛媛心裡同時一震。來的路上他們便猜測到了一些端倪。柳媛媛低頭。秦百川也沒撒謊。事實便是如此。撒謊也沒用：“成立商務部。問商賈收取保證金。集合保證金開設錢莊。的確都是秦某的想法。至於呂大人是否採納。秦某卻是不知。”
“秦先生回答的很詳細。我還有第二個問題。請秦先生看著我。”唐婉美眸深處射出一道光亮：“涉足錢莊行當是秦先生一時興起的建議。還是有人在背後提醒或要求秦先生。”
秦百川看了唐婉一眼。忽的便笑出了聲音。從這個問題上判斷。唐婉不是過來找他麻煩。她所說背後是否有人要求秦百川如此。其實是想問秦百川。斂財成立錢莊。是否是得到了皇帝或者武王、義王的授意。
一點都不奇怪。匯通錢莊的能量堪稱恐怖。這等能量可以為匯通錢莊帶來許多好處。但也正是因為它的影響力太過龐大。必然會引起皇室的忌諱。如果呂士高成立錢莊是秦百川的建議那還好說。若是皇室要求。那下一步沒準就是要對匯通錢莊下手。
“怎麼。秦先生。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秦百川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唐婉忽然有些心慌。故作鎮定的道：“如果不好回答便不要回答。若是能夠回答。還請先生據實以告。”
“唐管事。你從臨安專程趕來江陵見秦某。有些事情提前又豈能沒有做過功課。”秦百川笑道：“不是秦某不想回答。只是你心裡早就有答案罷了。”
“那不一樣。”唐婉不著痕跡的鬆口氣：“我有答案跟先生說出來終究不同。”
“好。既然唐管事喜歡聽廢話那我便說。”秦百川直視唐婉：“你方才說的那些都是秦某酒後戲言。起碼在呂大人動作之初秦某背後並無任何人指使。至於現在呂大人背後是否有人。秦某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