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歡到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老陳恰巧從屋裡出來,他攥著塊半舊不新的白布,在左右手上蹭了蹭,塞進身後背的木箱子裡,一邊塞一邊不忘感慨:
“我瞧著大牢最近是中邪了。死了犯人死獄卒,你們也查不出來,還是去廟裡拜拜吧。”
蘇煥負手站在門邊,沒接老陳的話,只向魏歡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我說老陳,你又不靠譜,你倒是說說哪路神仙肯管我們刑部這檔子破事......只要他肯管,我們燒香、磕頭、修廟、重塑金身,都成啊。”
魏歡其實心情也不大好,破案之期就在明日,什麼都還沒查出來不說,還又死了一個自己人。不得已插科打諢兩句,純粹是苦中作樂。
不過,平日裡,都是顏芷對這種事情樂此不疲,今兒怎麼輪到他了?說著,不由得往四下裡瞧瞧,最後將視線停在蘇煥臉上。
“顏芷不在?”
蘇煥“哦”了一聲,語聲平靜,“剛睡著了,我把她弄到隔壁屋子裡去了。”
魏歡正眯眼琢磨著,顏芷這麼大個活人,蘇煥是怎麼弄給那麼遠的時候,院門口傳來了鬧哄哄的聲音。
“小姑娘,這兒刑部辦案,你不能進去。”
“可我爹......讓我來找顏姑娘的。”
“顏姑娘是在裡面,可你爹是誰啊?”守門的衙差看著這姑娘嬌俏可愛,也不為難,半逗樂子地問道。
“我爹......我爹就是我爹啊。”這個問題簡單是簡單,倒是難住了小姑娘。
“你爹是幹什麼的?”
“我爹是個治病救人很厲害的人,可他殺兔子也很厲害,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個好人......”
魏歡一聽這夾七夾八,糾纏不清的,就知道是誰來了。
“小南星,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顏姐姐這幾天辦案子呢,沒時間帶你爹玩兒......”
“騙人.....你們要是真的很忙,為什麼三天兩頭往我家跑呢?”
“......”魏歡跟這小姑娘發不出火來,只好耐下性子解釋。“我那是在查案子,有事要問你爹,你明白嗎?”
“對啊,所以我爹說了,你們一天往咱家跑一趟,一次問一種藥,案子什麼時候能破啊。他大發慈悲,索性把我借給你們啦,讓我也好跟著顏姐姐長長見識。”裴南星倒是一臉興奮,也不知道在激動個啥。
“去去去......女孩子跟著瞎攪和個啥......你不害怕死人嗎,我告訴你,裡面就有一個......”魏歡看著這嬌滴滴的小姑娘,突然就想作弄她一下。
“唉?”裴南星後退一步,用袖子捂住嘴巴,圓圓的眼睛裡滿是詫異,“死人很可怕嗎?”
“那當然了!人死了七竅流血,面板變黑,不少還有屍氣呢......”魏歡也是隨口亂說,不過他發現裴南星眼睛裡驚奇的神色越來越濃,還挺得意。
“哈哈哈......你居然拿死人嚇唬她......你別忘記了,他可是裴景然的女娃兒。她這輩子切過的屍體,比你切過的肉都多。”
老陳走出院門,笑話他完不算,還故作詭秘地擠眉弄眼了一陣。
什麼叫比自己切過的肉還多,魏歡突然想起了前幾日老陳剖開魯翰林肚子的那個場面,突然覺得不太好了的那個,好像是自己。
"你別說,她還真能幫上忙。小南星,進去把屍驗了,你要是看得對。我這邊替你跟謝大人講,讓你跟著七處到案子結束。"
魏歡氣結,老陳也不管自己和蘇煥是什麼個想法,直接就把主給做了。
裴南星聽到這話,把頭一歪,露出個極開心的笑容,提起裙子跳進了門,末了還不忘回頭,朝自己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小姑娘上回就挺厲害的,我沒意見。"蘇煥聳聳肩,回應自己不忿的表情,"倒是你昨天,什麼事情又去了裴宅?"
“似乎兇手在毒藥上下的功夫不小,還牽扯到一些旁的人。”魏歡把從陸主事那邊拿來的單子遞給蘇煥,“顏芷似乎挺著緊這東西的,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蘇煥接過單子掃了一眼,把東西又還給了他,魏歡注意到他的眉峰幾不可察地抬了抬......
“這上面的人,你都查過了?”
魏歡搖搖頭,為難道:“不太好查,除了些像裴家這樣的大醫館,烏圃的來源、去處、數量記錄準確之外,那些私人小作坊,根本無賬可查,便是推脫,我們也沒什麼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