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衙役們突然見侯爺隻身騎馬前來,面若青霜,竟頓時立在了原地,踧踖不安,惶惶恐恐。
一時間,萬物無聲,天地寂靜。
陳召躬身回道:“回稟府尹大人,客棧僅剩一名生還者。”
那名女子不知何時裹著了姜查的披風,此時卻是突然慘笑了起來,而後笑聲越來越癲狂、淒涼,笑後又猛地大哭,哭完便開始輕唱:“留餘慶,留餘慶,忽遇恩人;幸孃親,幸孃親,積得陰功。勸人生,濟困撫窮。說什麼,天上夭桃盛,雲中杏蕊多。怎抵得過這人世間,良善配綺羅。”
女子年歲不大,聲音嘶啞,歌聲中帶著無盡的悲涼,似乎要穿透蒼穹,問一問那高高在上的賊老天,何以如此!
許慎之看向女子,陳召說道:“大人,這女子就是唯一的生還者,但是已經瘋了,應該受到過極大的驚嚇刺激所致。”
許慎之點點頭,又環視著一眾衙役,見衙役們都站立不動,於是呵斥道:“都杵在那作甚,趕緊該幹嘛幹嘛!”
衙役們如臨大赦,各自認真地檢查起了現場。許慎之又問陳召道:“可知是何人報的案?”
陳召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鄭重地遞給許慎之,許慎之緩緩的伸出一隻乾枯的手接過,微微顫抖地開啟,紙上四個血字格外刺人眼目:“城西,收屍。”
許慎之猛地將紙條握在手心,身體突然顫顫巍巍,搖搖欲墜。
陳召眼疾手快,趕緊扶住,說道:“許大人,卑職一定會將賊人捉拿歸案,繩之以法,屆時定讓他們嚐盡十八般大刑。”
此時此刻,陳召的心中竟是燃起了一股濃烈的戰意。
《重言》雲:鳥雖無飛,飛將沖天;雖無鳴,鳴將駭人。
許慎之盯著眼前儀容不整的男人,驚奇地發現男人的眼神已不再如往日那般渾噩。
良久過後,許慎之紊亂的氣息已漸漸平穩下來,問道:“陳召,你爹呢?”
陳召欲言又止。
“好你個小兔崽子,老子白養你這麼大了...”
突然,隨著一句粗獷的嗓音入耳,陳召驀然倒地,摔了個狗啃屎,而後一陣劇痛自臀部傳遍全身,陳召艱難爬起,暴脾氣瞬間上頭,扭頭就罵道:“是哪個狗日的敢踹老...爹,您怎麼來了?”
“誰是你爹,你個狗孃養的,看老子不踹死你。”
聲音粗獷豪放且身材魁梧健壯的男子,正是玉樹府府丞陳澤。
陳召暗自叫苦,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於是心一橫,往前順勢一滾,而後迅速起身,溜了,溜了。
全副武裝的陳澤見狀,銅鈴般的雙眼怒瞪,繼續罵罵咧咧道:“你個混賬玩意,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帶酒回家。老子回去要是不打斷你的狗腿,就跟你姓。”
許慎之在一旁看著這位治城都尉盡情表演,眉間緊鎖,倒是也不言語。
待陳召離開,陳澤趕緊向許慎之請罪道:“許大人,卑職在家中貪喝了兩口碎雲,差點誤了大事,請許大人治罪。”
許慎之神色陡轉,怒喝道:“陳澤,你該死。”
陳澤趕緊低聲解釋道:“大將軍恕罪,今日是召兒的生辰,拙荊特意在家中置辦了一桌酒菜與他慶生,您是看著他長大的,自當年的事情之後,他日漸沉迷酒色,卑職也是不可奈何啊。”
許慎之聽後,氣已消了許多,於是說道:“陳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暫且給你記著,待此事了了,你自去我府上領罰。”
陳澤千恩萬謝。
許慎之鄭重問道:“今夜此事,你怎麼看?”
陳澤那雙犀利的眼睛掃視一圈後,嘴角抽了下,說道:
“大將軍,從現場情況來看,幾乎沒有打鬥的痕跡,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仇殺,依卑職看來,這是一起有預謀的兇殺案。兵法有云:謀定而後動,動不失宜,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得者,戰必勝。看來這兇手不簡單啊。”
陳澤雖然是個粗鄙武夫,卻是外粗心細。再說陳氏一族,在玉樹府可不是純粹的將門,其家族也有不少步入仕途者,而且官職還不低。不然當年怎能培養出一位十歲的神童呢?
陳澤又繼續補充道:“當然,這絕非一場簡單的謀殺。以顧氏鏢局在江湖中的超然地位,以及那位顧總鏢頭的恐怖實力,卑職實在想不出,是何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除非……”
陳澤心中暗暗慶幸,要不是進來之前,姜家小子跟他簡單的說了一下現場情況,他這個失職之罪是真的跑不了了。
許慎之心中咯噔一下,追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妖族現世!”
陳澤沒有回答,其身後卻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白鬚飄飄的老道士,恐怖的是,在場之人竟然都沒有絲毫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