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京兆郡,長安。
如今的長安已經不再是帝都了,皇帝東歸後,不少百姓因為西涼軍的殘暴也選擇了向荊州和漢中等地逃亡。
街市上一片蕭條冷清的景象,留下的,都是因為老弱或者困苦而無法離開的人。
皇宮因為許久沒人打掃,已經被灰塵覆蓋,遠沒有了昔日的氣派。
寂靜的大殿中,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李傕慢慢推開殿門,緩步走了進來。
這裡,曾經是他掌控著天子、號令著百官的舞臺;這裡,記錄著他曾經的風光。
“稚然……”夕嫣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進來。
李傕沒有回頭,他仍然靜靜地平視著面前的龍椅,看上去是那麼的蒼涼。
“我已無力再去劫迴天子了。”李傕也不得不承認,以他現在的實力,恐怕連守住長安都難了。
“我知道,昨晚,又有些士兵逃跑了。”夕嫣神色平靜,走到李傕身後,伸出雙手,環抱在他的胸前。
李傕的身體一顫。此時此刻,還能如此守候在自己身邊的,也只有夕嫣了吧。
“後悔跟了我麼?”
夕嫣沒有回答,李傕也無須回頭去看,因為他確定,這個傻女人,一定是在拼命地搖頭。
“我對你曾經的承諾,只怕是無法兌現了。”李傕仰起頭,長出了一口氣。
“你已給過我繁華,又怎能算是食言,我已心滿意足了。如今,我只想和你、和式兒一起,隱居起來,過平凡的生活。”
“我又何嘗不想。可那樣的日子,對我們來說,也是奢求了。”李傕無奈地回應。
其實夕嫣也知道,他們再也不可能做回普通人了,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有人來行刺李傕和自己。這就是生於亂世卻不做尋常百姓的悲哀——成王敗寇。
“答應我一件事,”李傕忽然回頭,輕輕捧著夕嫣的臉說:“若是……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你一定要帶著式兒逃走,好好活下去。”
可是夕嫣卻只是抓著李傕的雙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輕輕搖了搖頭。
“妹妹在鄭縣時替我死了,鴛兒不知所蹤,式兒又天生呆傻……如今支撐著我活下去的,便只有你。若是你死了,我獨活,又有什麼樂趣呢。”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李傕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他張開雙臂,將夕嫣緊緊地擁在了懷中……
……
與皇宮的冷清有些不同的是,夕嫣手下的分統周含、羅燮,此時正與一位客人會面。
只是這客人,讓他們二人恨得壓根癢癢——夜帥韓淵手下分統,馬煥。
“二位分統大人,我知道,你們恨不得立刻殺了我。”看著完全沒有掩飾憤怒的二人,馬煥微微一笑。
“姓馬的,你膽子不小啊!竟敢隻身來見我二人,看來,你今日也沒打算能活著回去。”羅燮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馬煥絲毫不懷疑下一刻他會衝上來結果了自己。
“呵呵,我不過是替淵帥來傳話的,只要能讓我說完,之後便隨你二人處置。”
“好!那你便快講。”
“不急,容我先問二位一件事。”
“休要拖延,有話快說!”羅燮有些不耐煩地催促著。
“你二人,還當自己是夜鋒麼?”
一句話,卻讓周含和羅燮安靜了下來。
當年他們為了逃避戰亂而隨難民流亡,卻因斷糧困於荒野,奄奄一息,恰巧被夕嫣救了回去。即使過了多年,那種死裡逃生的記憶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