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畢竟是段軒,面對聶洪苦笑著傳達的“問候”,他只是微微一笑,聳聳肩說道:“段某何德何能,幾位分統謬讚了。”
這直接導致了半數以上的曹軍將領笑得岔了氣。
可現在姜緒他們卻笑不出來,因為隨著太陽漸漸升高,他們走進了濮陽城。
呂布親自下令,先給難民弄吃的,而後找地方安頓他們。
這混來的一百多人倒是真餓壞了,反正晚上才會動手,他們索性也狼吞虎嚥起來。只不過,在吃飯時,趁周圍人不注意,他們互相偷偷傳遞了資訊——子時動手。
呂布並不知道,他所派發的食物,正在填飽即將逼他出城之人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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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右北平郡,徐無縣山中。
被群山包圍之中,有一處平坦之所。這裡就彷彿是天賜的福地,只有山谷口一處入口,被一扇寨門擋住。
世外桃園。
沒錯,當寨門放下之後,這一塊山中平原便與世隔絕了。
中間有數十間草房圍成的村落,周圍是被開墾的田地,與外面的金戈鐵馬不同,這裡一派祥和。
村子正中的草房中,兩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正對坐喝茶。
“子泰,你真的放下了?”開口的人並非漢朝打扮,看上去倒像是個外族人。
“我如今隱居在這,便是不願再過問世事,莫帥已死,他手下一支的夜鋒再伏擊呂布時也基本損耗殆盡。我也聽聞陸遠和田堯已來到河北,可只憑他們匆忙間召集的數百人,再難有作為了。”說話的人一身平民打扮,可這裡的人都知道,他曾經替劉虞出使長安覲見天子。
他便是莫嶽的手下,夜鋒薊城分堂分統——田疇,字子泰。因為一直在幽州處理對公孫瓚的事,所以,他並沒有參加埋伏呂布的計劃。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躲過一劫。
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劉虞被殺,田疇去祭拜,被公孫瓚囚禁起來。恰在這時,他得知莫嶽已死,便萬分悲痛,心灰意冷。雖然最終被釋放,但他已徹底死心。於是,在夜鋒的默許下,他便隱居到這裡了。
“你我多年好友,我亦知你們夜鋒只關心百姓,但劉虞生前對蒼生的仁厚你也應見到,難道就不想為他報仇麼?”
“我不過是一尋常百姓,此事就不想再多勞心了。”田疇端起茶,卻沒有喝。
對面男子猛然起身,“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再多說,但我要告訴你,劉虞舊部齊周、鮮于輔、鮮于銀已然找過我,想為他們主公報仇。待與袁紹取得聯絡,便要出兵。”
“願你等馬到功成。”田疇拱手道。
那男子哼了一聲向外走去,到門口時,他頭也不回地說:“田子泰,你拋棄了大義,我閻柔沒有!我定要讓你明白,你所做之事,何其小器。”說完,大步離開。
田疇望著桌子上的茶壺,苦笑著:“可惜了一壺好茶,唉!”
他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杯中的茶水,早已經涼了……
他並沒有過多地對閻柔說什麼,可他心中知道,這些人,不過是做了袁紹的棋子。
袁紹很早之前就已經對幽州垂涎三尺了,之所以沒有動公孫瓚,不過是怕天下人的流言蜚語。如今,這些人正好給了袁紹一個藉口,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閻柔的確是秉持了大義,可是,他的大義在如今的世道面前,一文不值。
任何一個有野心、有能力的梟雄,在亂世中興兵殺戮,都會名之以大義。袁家四世三公,振臂一呼海內共鳴,如果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又有誰還會為了公孫瓚與他為敵。
閻柔等人為了所謂的大義,無端令河北又起戰事,到最後,受苦的還是百姓。
事實證明,田疇的擔憂完全不是多餘。之後的數年,河北的百姓因為袁紹與公孫瓚的戰鬥而流離失所。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的堅持,讓這些百姓有了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之後的短短几年時間,這裡的人口從幾百人增至五千多戶。而他本人制定的各項準則,也使得這裡強大到連烏丸、鮮卑都會來進獻貢品,並保證不再侵擾。
儘管田疇已然脫離了夜鋒,卻仍選擇了一條不違背夜鋒原則的路。
唯念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