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在秘書離開之後,夏爾翻了一下各地大使給自己呈送過來的公文,然後起身離開了辦公室,前往了部長閣下的辦公室。
“哦,夏爾,請坐!”年老的外交部長圖爾戈侯爵,看到夏爾之後,笑容滿面地點了點頭。
當夏爾坐了下去之後,他慢慢悠悠地給自己點上了一根雪茄。“夏爾,你最近可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我不勝慚愧,不過請問我是在什麼地方讓您為難了呢?”夏爾貌似疑惑地看著對方,“請您告訴我吧,我會盡量改正的。”
“你最近在您的家裡接見了俄國大使是吧?”部長有些嚴肅地看著他,“聽說你還同他吵了一架,惹得他大發雷霆?”
“我們在某些問題上確實產生了分歧,先生。”夏爾十分謹慎地回答,“這誠然有些遺憾。”
“夏爾,在外交界,你可以和別有分歧,這是常有的事。”部長深吸了一口雪茄,“但是即使有分歧,你也應該和他人談笑風生,而不是吵架。你不能這麼做,這會有礙於你在外交界的風評,更加會讓法蘭西的外交事業受挫。”
夏爾微微皺了皺眉頭,部長的這幅老資格教訓小年輕的樣子,讓他稍微有些不悅——雖然某種角度來看這是真的。
“就我所知,俄國人只畏懼力量,而不在乎什麼禮節。如果我們希望得到他們的尊重,那麼就必須要強硬,表現出我們值得他們尊重。如果我們想要對付俄國人,那麼我們就更加不能示弱了。所以,我按照俄國人的規矩對待了俄國大使,我想這不會有損於法蘭西的外交事業”
因為夏爾的回答並不客氣,甚至可以說有些暗含倨傲,所以部長微微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但是他不希望把這種不悅表示出來,所以伸手撫弄了一下自己已經花白的八字鬍鬚,用這種方式,隱蔽地發洩了一下自己的怒氣。
“你才剛剛上來,就與一個大國鬧翻,這對你的工作來說可並不是一件好事。”他輕輕嘆了口氣,“夏爾,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外交工作是一門持續了幾個世紀的藝術,它有自己的規章和制度。”
“我承認禮儀和規矩是好事,可是我們也得分場合用,不能一概和別人說軟話,這樣會讓人小看法蘭西的實力和決心,”夏爾先是表達了立場,然後微微笑了笑,主動退讓了一些,“不過,我想您畢竟比我資歷深,對外交事務的熟稔程度遠超過我,我會聽從您的意見的,以後我對俄國人會更加禮貌一些。”
“這就對了,夏爾。”因為得到了一個臺階,部長閣下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你畢竟比我少活了這麼幾十年,總還有些東西需要學習。我樂於將我知道的一切都教給你,你只需要耐心一些就好了——各地的大使們現在都以為我們兩個有了爭執,所以現在怎麼都不聽使喚,這樣的現象並不好,夏爾。”
果然是這樣。
夏爾早就猜到了,圖爾戈侯爵對夏爾私下聯絡大使們另立山頭搞自己一套的行為很不滿,覺得夏爾這樣做是在侵他的權,所以這次就故意想要借俄國大使的事情來敲打夏爾,然後藉此引申到夏爾自行其是的問題上面。他哪裡知道夏爾居然這麼強硬地回覆了他,所以現在進行指責的時候,未免顯得有些軟綿無力,不像是攻擊。
“閣下,我十分樂意從您這裡學習經驗,並且我絕對沒有和您產生爭執,更沒有揹著您自行其是的想法。”夏爾一臉猛然地看著對方,“我不知道為什麼您說大使們產生了這種誤會,這完全是一種無中生有的指責,我和大使們來往只是為了更加了解法蘭西的外交事業而已。如果我對歐洲各國的實情都一無所知的話,那恐怕我犯下錯誤的機率會更高,也對法蘭西的外交事業傷害更大,您說是嗎?”
如此乾淨利索的推辭,讓圖爾戈侯爵真的有些生氣了,他面色驟然變得發情,捏著雪茄的手也越發緊了。
但是,畢竟是多年的外交家,所以他還是忍了下來。“這誠然是個不幸的誤會,但是確實有些人暗地裡傳言說你要自行其是,而且要走激進的路線,我並不是發對激進,夏爾,保守的方法有保守的好處,激進的方法也有激進的好處,有時候膽子大點兒反而有奇效。但是夏爾……一個國家只能有一種外交路線,不然的話他們會自己陷入迷茫,然後什麼都做不成。我希望你能夠聽取這一點建議。”
“感謝您的批評,部長閣下。”眼見對方不再掩飾,所以夏爾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我說過,我並不打算干涉您的外交路線,我只是在執行一些我自己的外交構思而已,它是您的路線的補充,而不是牴觸,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認為我現在做得很不錯。”
“惹得外界竊竊私語、俄國大使大發雷霆可不是什麼補充。相反,這還需要我花費一些精力來彌補。”侯爵將雪茄扔到了菸灰缸裡,“況且,如果你自行其是,天曉得其他國家怎麼看呢?我想他們也不會開心的。”
“恰巧,我想我有一個東西,可以證明其他國家怎麼看……”夏爾有意地沉吟了一下,然後從自己的衣兜裡掏出了一封信。“我今天收到了這份東西,我想請您過目一下。”
“什麼?”圖爾戈侯爵一臉疑惑地從他的手中拿過了這封信,然後驚愕地一時說不出話來,連臉都微微有些顫抖。
這是法國駐奧地利大使德埃洛蒙伯爵發過來的外交報告。
這份報告裡面顯示,弗朗茨約瑟夫皇帝準備邀請德特雷維爾夫婦前去奧地利訪問,正式的邀請將很快來到巴黎。
片刻之後,侯爵難以置信地又打量著夏爾,彷彿不理解他到底做了什麼事情似的。
“是的,這真是讓人為難,剛剛從英國回來,又被奧地利人到處支使了,這可讓我有些勞累。”夏爾故作為難地苦笑了起來,“不過我想,這可以代表我比較受歐洲各國的歡迎吧?雖然俄國公使不大喜歡我,但是看情況,英國人和奧地利人對我還是有好感的。”
在特雷維爾夫婦的催促下,駐奧地利大使果然很快把這份邀請弄到手了。
不過,弗朗茨約瑟夫皇帝這麼做,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德埃洛蒙伯爵的面子而已,他應該也是從駐英國大使那裡得到了夏爾之前特意透露的資訊,所以想要藉此摸摸法國和英國人的底。
不管怎麼樣,這份邀請,已經把侯爵對他“不受歐洲各國歡迎”的指責駁斥得底兒掉了。
至少現在,他無力再敲打夏爾了。
“好吧,夏爾。”侯爵呆了片刻,最後頹然擺了擺手,“按你的想法去辦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