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情況緊急——就算她實際上並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她也知道情況非常緊急了。
基督山伯爵搞的這一出,很明顯就是在針對她的丈夫維爾福檢察長,而且應該是牽涉到了什麼隱秘的陳年舊事。
她作為續絃,嫁給維爾福檢察長已經差不多十年了。丈夫的過去,雖然從來沒跟她說過,她也知趣地從來不問,但是她當然能夠察覺得到,丈夫絕對不像是表面上那麼清白廉潔,猶如法律的化身,相反,他和他的父親在法蘭西腥風血雨的幾十年裡面能夠屹立不倒,身上絕對揹負著太多的血液。
當然,這並沒有影響到她對丈夫的忠誠和愛,對她來說,只要丈夫現在鍾愛她和她的孩子,那麼那些過去都只是過去而已。
而現在,她必須要保護這個家庭,保護她的丈夫,因為這是她的幸福的最終保證,也是她兒子未來一生的保證——如果維爾福檢察長倒臺了的話,那麼她的兒子愛德華就會失去一切美好的前程了。
這是一個母親所絕對無法容忍的局面,所以她必須做點什麼。
而且,她的丈夫很明顯跟特雷維爾家的少爺有什麼牽扯——甚至有可能是有什麼把柄落到了那個少年人手裡。
也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她丈夫在特雷維爾家族的少爺面前,為什麼那麼忍氣吞聲,任由對方頤指氣使。
她現在回想起剛才被那個少年人當眾呵斥的樣子,還是有些憤憤不平,這種有權有勢傲慢自大的大少爺實在是太惹人憤恨了。
當然,她是絕對不會在旁人面前表現出來的。
她不會生氣,她只會報復。
當然,這種報復不能太快,要慢慢來,畢竟現在對丈夫來說,特雷維爾家似乎已經變成了救命稻草,她不能急著影響兩家人的關係。
但是她並不著急,對她來說,有的是時間來慢慢地施加影響,就像她以前對其他人做的那樣,她有這樣的頭腦,有這樣的手段,更加有這樣的心腸。
如果那個少年太過於厲害,無從下手的話,也許從另外一條路下手更為明智一些。
夏爾德特雷維爾,你一定不會知道你在今晚犯下了多少錯誤的……她一邊在心裡冷冷地說,一邊以關愛的笑容看著旁邊的小女孩兒。
“你現在是在學畫畫,對嗎?”夫人再問。
“是的,您怎麼知道呢?”芙蘭有些驚訝。
“特雷維爾家的大小姐,儘管還沒有步入社交界,那肯定已經是各個家庭的談資了,再加上你的爺爺對你也非常驕傲,經常在人前誇耀你——所以我當然知道了。”夫人笑著回答。
“爺爺真是多事。”芙蘭臉色微微發紅,嗔怪地回答,“我只是和其他人一樣為了打發時間而學繪畫而已,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這可不一樣,聽說你學得相當不錯,人人都誇你天分高超呢。”夫人仍舊微笑著,“哎呀,要是能有一個你這樣的女兒該多好啊!簡直完美!可惜我的兒子只是一個頑皮鬼而已,什麼都學不下去!還是女兒省心啊。”
“男孩子都會好動一點吧……也不是什麼缺點啊。”芙蘭微微低下頭來回答。
雖然口頭上身上在謙虛,但是夫人自然看得出來,她的恭維,這位小姐還是非常受用的。
很好,這是降低戒心的證明,她已經把自己當成是寵愛她的長輩了。
夫人太瞭解了,這些從小養在深閨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們,本質上還是非常天真的,只要善加引導,不怕不能擺佈這個小孩子。
更何況,這還是一個從小就失去了母親的孩子,她一定是非常非常依賴別人所施捨的關愛吧,正如缺乏陽光的植物渴求養分一樣。
“如果身在天國的愛麗絲,看到自己的兒女那麼優秀,她一定會非常開心的吧——”夫人決定開始進入下一步的試探,“就連瓦朗蒂娜也經常誇你呢!”
“瓦朗蒂娜?”一聽到這個名字,芙蘭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大半,只是冷淡地回答,“啊,那謝謝她了,我覺得她也很不錯。”
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來,她不喜歡瓦朗蒂娜。
“她哪裡能和你相提並論呀!”夫人搖頭嘆了口氣,“你是天生就擁有一切的孩子,和你的哥哥一樣,美貌而且才華橫溢,才智出眾。瓦朗蒂娜雖然也不錯,但是終究性格還是太過於陰鬱了,而且也不是特別聰明,她比不得你。”
一聽到瓦朗蒂娜的後媽居然能夠做出這樣的評價,哪怕知道對方是有意在恭維自己,芙蘭心裡還是十分高興,畢竟在她看來這就是擺明了的事情——瓦朗蒂娜配不上自己的哥哥。
“其實我也挺喜歡瓦朗蒂娜的,畢竟她為人很好。”芙蘭先是鋪墊了一下,然後陡然話鋒一轉“只是,有時候我覺得她應該更加註意一點外界的觀感了——”
“你是指什麼?”夫人問。
“您知道的吧,前陣子她突然跑到我們家裡來了,大喊大叫,還抱住了我的哥哥哭鬧——雖然這是因為外公猝然去世打擊太大而丟了方寸,我能理解,但是這畢竟是非常不得體的行為,對吧?”芙蘭抬起頭來,頗為嚴肅地看著夫人,“還有,她身為未出閣的孩子,和外面的人來往太多的話,我覺得這是非常不好的事情,會影響她日後的風評的,不是嗎?所以您看——我覺得您有必要盡起母親的責任,讓瓦朗蒂娜更加穩重一點,這樣對她的未來才會起到幫助。”
雖然她的話說得有些隱晦,但是潛臺詞卻是明白著的——“以後請約束一下瓦朗蒂娜,讓她不要和我的哥哥多來往了。”
稚氣未脫、天真可愛的臉龐,說出了這麼一大串社交辭令,毫無剛才的嬌怯。
這才是十三歲的孩子啊,以後還真是了不得。
哼,特雷維爾家的人果然是天生的刻薄鬼,不能以年紀來揣度。夫人暗想。
“你可說到我的痛處了,孩子。”她貌似悲傷地嘆了口氣,“我們家庭的情況你想必已經知道了——我雖然名義上是瓦朗蒂娜的後母,但是哪裡算是個母親啊?她不肯聽我的話,只是表面上尊重而已,我對她根本沒有什麼影響力啊。”
接著,她又苦笑著搖了搖頭,“另外,你看,自從為了遺產和遺囑的事情,她和我丈夫都鬧翻了,現在我們雖然名義上是一家人,但簡直就像是敵人一樣,她一直我行我素,家裡人誰也攔不住她啊……更何況,現在她的外祖母也住在我們的家裡,聖梅朗侯爵夫人也根本不是我惹得起的角色,我更加碰都不敢碰了,所以你看,我現在也是表面風光而已,但是又要應付丈夫孩子,又要應付討厭我的公公和繼女,內心的苦處又有誰能夠體會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