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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神父 (2 / 3)

夏爾默不作聲地跟著他進了這幢公寓,裡面的陳設非常簡單,在客廳裡面只有桌子一張,椅子數把,胡桃木碗櫃一隻,而客廳裡面也並無巴黎人家常有的壁飾、地毯或時鐘等等裝飾品,只有寥寥的幾件傢俱,布沙尼神父顯然生活簡樸,只購置純對必需的用具,和喜歡浮誇生活的基督山伯爵大為不同。

僕人把夏爾帶到了樓上的起坐間,這裡就是神父的居處了。

裡面堆滿神學書和經典,所以過道非常狹窄,夏爾的時候不免小心翼翼,避免碰到什麼東西。

根據夏爾所得到的情報,一個月來,布沙尼神父一直就埋頭在這些書堆裡,所以房間倒不象是起居室,而象是一間書房。在書房旁邊另外那個房間是寢室,全部傢俱只有一張沒有帳子的床、四把圈椅和一隻鋪黃色天鵝絨厚墊的睡帽,將簡樸主義貫徹到了極點。

布沙尼神父其實就在這書堆的中央,他旁邊的桌子上有一盞燈,燈罩很大,把燈光都集中在桌面上,使得房間裡其餘部分相當黑暗,這倒是讓夏爾想起了來到威爾莫勳爵住處時的情景。

夏爾掃視了一下,然後看見一個穿著一件教士長袍的中年人正安然端坐在椅子上。

這是一個滿面滄桑的老人,頭髮已經基本上都白了,臉上也滿是皺紋,所幸眼睛裡倒是沒有那種衰頹的死氣,而是閃耀著飽經世故的光芒。

他的頭上戴著中世紀學者所用的那種頭巾,所以遮住了額頭,這讓夏爾更加難以完全看清他的模樣。

“閣下就是布沙尼神甫嗎?”出於禮節,夏爾小心翼翼地問。

“是的,孩子,”神父回答,然後對夏爾輕輕點了點頭,“你就是那個特雷維爾家族的繼承人吧?”

和故意只說英語的威爾莫勳爵不一樣,他說法語,但是夏爾聽起來更加吃力,因為這個老年人說話含糊不清,有氣無力,還帶著古怪的義大利口音,所以夏爾聽起來簡直猶如是咒語一樣,好不容易才完全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是的,我就是夏爾德特雷維爾,十分有幸能夠拜會您,布沙尼神父。”夏爾熱情地走到了神父的旁邊,然後向他躬身行禮,“一聽說有一位有名的慈善家來到巴黎,我就忍不住想要來看看,順便聆聽您的教益。順便——如果還有機會的話,聆聽一下您對幾件事情的個人看法。”

夏爾這倒不是完全的空口白話,事實上這位布沙尼神父確實挺有名的,他專心致志於搞慈善,在幾個國家都有不少善舉,這項事業花了他不少錢,以至於很多人在猜測他的錢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些善舉為他帶來了好名聲。

“孩子,我行善,只是為了得到內心的平靜,並不是為了名聲。”神父緩緩地回答,渾濁的目光不知道放到了哪裡,“如果因此而得到了什麼名聲的話,那麼反倒讓我有些惶惑不安了。”

神父的回答,讓夏爾突然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接下話題。

“您沒必要不安,相反您應該高興才對。在我們這個時代,大奸大惡已經夠多了,他們得到了他們本不應該有的名聲,而留給好人的東西卻太少了,所以道德墮落,世風日下。在這樣的環境下,有人肯行善事,就應該大力被宣揚,至少能給世人帶來一些積極的影響,免得人人都以為做好人沒有好報。”沉默了片刻之後,夏爾乾脆恭維了對方,“所以,神父,您不應該為您得到的名聲而不安,您應該高興,您能夠變得各處聞名,是因為人們還敬仰好人,這意味著這個世界還有救,不必等到上帝親自降下天罰,您就可以代替祂來拯救世人……”

“如果沒有懲罰的話,那行善毫無意義,善行只能讓人自我滿足,但是卻無法擊破罪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惡行肆無忌憚地蔓延,坑害一個個可憐無辜的人。”布沙尼神父嘆了口氣,似乎是在感嘆著什麼,“所以我只是一個無力而且無用的老頭而已,只能用空虛的行善來告慰自己。我不能消滅罪惡,也拯救不了被罪惡所毀滅的一個個靈魂,所以我真的很慚愧自己所得到的名聲。”

話題怎麼歪到這個地方來了?夏爾一下子有些無奈。

難道是人老了,思路也開始糊塗了?

“好吧,我們不討論這個話題了,您的名聲到底有害還是有益,留給上帝他老人家進行評斷吧,我們凡人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的。”夏爾苦笑了一下,然後轉回了話題,“那麼,話說回來,尊敬的神父,您能否抽出一點點時間,回答一下我的幾個問題呢?”

“作為您賞光駕臨的補償,我是樂意回答您的問題,特雷維爾先生。”在夏爾的努力之下,布沙尼神父似乎終於將注意力收了回來,然後看著夏爾,“但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您所瞭解的情況不至於給我帶來良心上的不安。我是一個教士,請您理解一下。譬如說,人們在懺悔的時候所講出來的秘密,那就必須由我保留由上帝裁判,而不是保留給人類的法庭,礙於我的職業操守,我是不能夠跟任何人透露的。”

“這一點您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您在良心上有任何為難的,我要問的問題,都是您能夠輕鬆作答的問題——”夏爾連忙跟對方解釋,一邊小心地注視著對方,“我們就從貝爾圖喬先生開始吧。”

“……貝爾圖喬……?”聽到了這個名字之後,布沙尼神父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思索這個人到底是誰,好在片刻之後他終於想起來了。“哦……你說的是那個我介紹給柴康的可憐人嗎?”

“是的,就是那位貝爾圖喬先生。”夏爾心裡鬆了口氣,總算省了親自跟他解釋的功夫,“他現在是基督山伯爵身邊的管家,不得不說,恐怕就是因為有您介紹的緣故,他才有如此幸運得到這個位置的。”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運,其他人干涉不多,我頂多就是起到一個媒介作用而已,所以您誇大我的作用了。”布沙尼神父搖了搖頭。

“我可不這麼看。”夏爾頓時來了精神了,聲音也提高了一個度,“沒有您這樣德高望重的人擔保,我可不覺得基督山伯爵會把來歷不明的有前科的人放到自己最親密的位置上。”

這時候,布沙尼神父驚詫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沒有想到夏爾居然已經掌握到了貝爾圖喬管家的秘密。

“如果您是指那樁殺人案的話,那我得說,他是無辜的。”布沙尼神父回答。“在我的幫助之下,他洗脫了自己不應有的罪名,但是長期的牢獄生涯已經讓他失去了太多東西,所以我不得不擔起剩下的責任,讓他有了一個安身之處。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他能夠在柴康——也就是你所說的基督山伯爵——那裡謀到這麼重要的職位,想必也是因為他的能力,而不是我幾句不痛不癢的舉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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