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助前任掩蓋見不得光的東西,這是所有政府部門的領導的通行規則,畢竟,誰在任上的時候,手都不會是完全乾淨的,如果他不給前任填坑,那以後他不在了,誰會給他填坑?到時候苦的人只能是自己。
所以一碰到這個情況,呂西安的第一反應就是馬上勒令孔澤立刻停止調查,然後找到夏爾向他陳述利害,讓他放棄深入調查本部門的隱私。
更何況,他這裡還是要害部門,裡面的隱私更加是充滿了血腥氣,如果真要亂翻舊賬的話,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只能選擇壓下去。
至於那個年輕人愛德蒙唐泰斯的冤屈,那就不是呂西安德佈雷需要考慮的問題了。
反正他死都死了不是嗎?
“呂西安,我的朋友,不要激動。”看到對方這麼著急的樣子,夏爾溫聲安慰了對方,“你放心吧,我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為了翻舊賬,我也絕對沒有拿你們部門內部的隱私來牟利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你的行為現在就已經很危險了。”呂西安德佈雷搖了搖頭,並不同意夏爾的說法,“你要查基督山伯爵,我絕對不阻攔,但是不能查我們部門的內部問題,這是一條紅線,誰也不能越過去,至少我不能承擔這個責任,請你諒解。孔澤那邊我已經說了,他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誤了,他跟我保證,絕對不會再觸及部門的隱私,不然的話他知道後果的。”
“那麼你告訴我,如果我非要知道其中的內情,需要怎麼做呢?”夏爾仍舊堅持自己的要求。“我可以保證我不外傳,但是我需要知道。”
他的執拗,讓呂西安皺起了眉頭。
“夏爾……別這麼不近人情……”
如果不是因為夏爾是特雷維爾元帥的孫子兼繼承人的話,恐怕這麼不依不饒早就已經惹得呂西安勃然大怒了,可惜他是,所以呂西安也沒有辦法,只能無奈地勸他不要再多事了。
“呂西安,我知道我的年紀小,可能會讓你產生一種不信任的感覺,但是我們來往的時間也不短了,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一個愛饒舌的人,需要守秘密的時候我可以嚴守機密,我只是想要知道到底是誰釋出了那條該死的命令。”夏爾湊近了過去,讓自己更加顯得有壓迫力,“呂西安,回答我吧,三十年前是誰讓監獄繼續關押他的?”
“這個事情真的很重要嗎?已經過了三十年了,誰還在乎?!”呂西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好吧,確實有個可憐人冤死了,但是這種事古代到處都是,現在也依舊到處都是,難道有誰在乎嗎?你要為這樣的人洗冤?那我告訴你,你洗不過來的,每一個王朝都是一座建立在白骨上的富麗堂皇的宮殿,沒有人能洗乾淨它們。”
“我不是要洗清王朝的冤屈,我沒有那麼高的志向。我只要弄清楚,1815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很重要,關係著我和我們家族接下來能夠得到什麼。”夏爾還是很冷靜地看著對方,“雖然現在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是我有理由相信,基督山伯爵一定和1815年的那些不幸事件關係很大。”
呂西安德佈雷沒有說話了,他的視線集中到了夏爾的身上,左顧右盼,似乎是想要在他的身上看出這種承諾的真誠。夏爾也沒有做任何表示,只是拿起餐具來開始進餐,用這種沉默來表示自己的誠意。
他的眼睛一直都在轉動,顯然心裡在掂量在思酌。
夏爾心裡雪亮——如果對方真的一點也不打算討價還價,堅決不肯在此事上做出任何讓步來的話,他也沒有必要刻意把自己請到密室裡面來了,更加沒有必要和自己說這麼久。
帶著這種篤定,夏爾不慌不忙地用著餐,給飢腸轆轆的身體補充能量。
就在他喝下一口波爾多的乾紅潤喉的時候,果不其然,呂西安小心地開口了。
“那你能夠保證,你所知道的一切事情,只限於用在基督山伯爵這個事情上面,絕對不會外傳,也絕對不會惹出其他的麻煩嗎?”
“當然了,我的朋友。”夏爾放下了酒杯,然後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對方,“我可以跟您保證,我絕對不會這麼做。說到底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可沒有興趣自找麻煩。”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姑且相信你一回吧,誰叫我們是朋友呢……”呂西安德佈雷的眼神有些躲閃,好像剛才那個疾言厲色訓斥夏爾的是另外一個人一樣,“好吧,夏爾,其實我也是私下裡才搞清楚的,因為1815年那個時間點太敏感了。”
“怎麼敏感了?”夏爾明知故問,勾起對方下面的話。
“事情不是擺明著的嗎?那時候我們換了兩次王朝。波旁的人回來了,把內政部裡面支援拿破崙皇帝的人清洗了一遍,等到拿破崙皇帝又回來了,波旁派過來的人又被清洗了一遍,來來回回當中,很多人就這麼死了,包括一些無辜的人。”雖然說著這麼殘酷的事情,但是呂西安的表情裡面卻沒有多少哀痛,十分自然地拿著刀叉切割著面前的牛排,“現在部裡面的老人提起當時還是心有餘悸,那時候清理了不少波旁殘黨,還有富歇餘孽,最後辦公室裡面少了一大堆人,部門的正常運轉都出了問題……”
夏爾知道,呂西安德佈雷絕對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所以他這些話必定是有隱含的意思存在的。
“那你的意思的,當時內政部是處於一種不正常的狀態……?”夏爾試探著問。
“準確來說,是處於一種被人監督、或者說被託管的狀態,直到很久以後才重新開始正常運轉。”呂西安德佈雷低聲回答,“在這一段時間裡面,少數幾個被陛下特派進內政部的人,負責整個部門,如果他們想要做什麼的話,是沒有人可以插手的,更別提更改了。”
“所以,監獄收到的從巴黎送過來的繼續關押愛德蒙唐泰斯的決定,就是這幾個特派人員做出來的?”夏爾馬上就弄明白了。“這些特派人員到底是誰?”
呂西安德佈雷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好吧,我的朋友,我是懂事的。”夏爾明白對方的意思,所以只是聳了聳肩,“你想要什麼?”
“不要這麼問我,夏爾,這不是一次交易。”呂西安德佈雷猛然搖了搖頭。
一瞬間,夏爾甚至恨不得直接拿起桌子上的餐盤,扣到對方一本正經的臉上。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來這套?這不是一場交易那你把我叫過來做什麼?聊天打發時間嗎?
但是,夏爾知道自己也不能發火,所以只好抑制住了心中的怒氣,平靜地看著對方。“那好,你想告訴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