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另外一方面,功勞越大也就代表侯爵手裡的血越多。
如果是敵人的血,那倒是無所謂,可是如果是自己人的血呢?
那些被剷除的“叛徒”,裡面有些肯定是無辜者,就算是真正的叛徒,他們也有很多沒叛變的親朋故舊繼續為帝國服務。
那麼,這些人會怎麼看待諾瓦蒂埃侯爵呢?
夏爾這下子真正明白了,為什麼爺爺不願意和諾瓦蒂埃與維爾福父子兩個人來往。
這父子兩個身上,實在是牽涉到了太多黑暗了。
驀地,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會不會……會不會基督山伯爵有意接近維爾福一家,目的不是維爾福檢察長,而是他的父親,是為了三十年前的那些舊事?
以伯爵的年紀來看,三十年前他應該很年輕,如果他的父輩或者朋友被牽涉到其中而丟了性命的話,那他該怎麼看待這對父子兩個?
再想想看,基督山伯爵是主動要為帝國政府效勞的,他如果單純只是一個外國的江洋大盜的話,又有什麼必要這麼做呢?
雖然還只是一個猜想而已,但是夏爾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額頭上流出了些許冷汗。
“你怎麼了?”老人看出了夏爾的異常,於是問夏爾。
“我懷疑基督山伯爵也許和那段時期的動盪有關係。”夏爾如實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然後將自己的理由一一跟爺爺解釋。
特雷維爾侯爵一直沉默地聽著夏爾所說的,沒有插話,只等到夏爾說完之後,他略作沉思然後開口了。
“你的猜測有道理,但是僅僅還只是猜測而已,並無真憑實據。不過,這個猜測倒是值得驗證一下。”
“怎麼驗證呢?”夏爾突然又有些沮喪,“諾瓦蒂埃侯爵已經變成那副樣子了,也許他自己都記不太清自己剷除了哪些叛徒了。”
“這個倒不是什麼大問題。”老侯爵搖了搖頭,表示無所謂,“你得知道,諾瓦蒂埃侯爵不是殺人狂,他只是為了政治殺人,每次殺人之前和之後,他都會向厄爾巴島的拿破崙皇帝報告,這些報告都被皇帝從島上帶回來了,就在宮廷裡面的檔案館當中,也許會有遺漏的,但是我想遺漏的東西絕對不會太多。”
“在宮廷的檔案館?”夏爾馬上就振奮了起來,“那這事兒就好辦了啊!”
按理說來宮廷的檔案館是不會向普通人開放的,不過夏爾在皇帝陛下面前得寵,又是為了正事,所以從皇帝陛下手裡討要一個許可應該沒什麼問題。
而那時候,他就可以弄清楚,在腥風血雨的那一年裡面,諾瓦蒂埃先生到底幹掉了一些什麼人了。
也許他找錯了思路,基督山伯爵和那些被幹掉的人沒有多少牽連,但是就算這樣,至少他也可以學習一些歷史,這樣也挺不錯的。
不過,既然已經開始清查老爹,那兒子也不應該放過。夏爾突然想到。
“爺爺,既然已經這樣了,那乾脆再查一查維爾福檢察長在1814到1815年間,擔任波旁王家的檢察官時,所負責處理的案件吧。他那一年,應該也得罪過不少人。”
他之前就想到過,在王室復辟的那一年裡面,維爾福檢察官是為復辟王朝效勞的,堅決鎮壓皇帝的支持者,那麼在那一年裡面他應該也處置過不少人,既然已經決定清查他父親了,夏爾覺得乾脆連他也一起清了算了。
“這個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老侯爵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夏爾,那時候他是在馬賽任職,如果我們想要知道他處理的案件的話,得去馬賽的法院裡面調閱卷宗,這可挺麻煩的。”
“我們在馬賽有親戚啊?”夏爾有些不解,“拜託他們去幫忙查一下不就行了?”
“不是這個問題。”老人微微皺了皺一下眉頭,“夏爾,你就沒想過嗎,維爾福雖然現在在巴黎,但是他畢竟還是法律界人士,同行終歸是偏向同行的,再說了,巴黎總比外省高一級,那邊法院裡的人恐怕都想著巴結維爾福……”
“所以如果我們去馬賽調查維爾福的卷宗的話,那邊的法院一定會有人通知維爾福的!”夏爾終於明白了爺爺的意思。
“是的,只要我們開始調閱卷宗,那麼維爾福很快就知道我們在私下裡查他了,這無異於就是宣告我們在正式和他為敵。”老侯爵對夏爾低聲解釋,“諾瓦蒂埃終究只是個躺在床上的半死人而已,我們查他沒什麼風險,可是維爾福就不一樣了,對付他是要付出成本的。雖然我並不害怕維爾福,但是夏爾,人生在世,敵人能少一個就少一個,如果不是非做不可的話,那就不要輕易給自己樹敵。”
“您說得對……對不起爺爺我沒想到。”夏爾連連點頭,心裡則在責備自己有些冒失。
“你不應該想不到的,夏爾,除非你是被求知慾遮蔽了雙眼。”老侯爵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這段時間裡,我覺得你恐怕是太糾結於基督山伯爵了。這位先生,有那麼值得你費心嗎?”
夏爾頓時啞然。
確實,基督山伯爵不是他的敵人,至少現在不是。
雖然他很有錢,但是夏爾也不是隻有從他手裡才能弄到錢,甚至可以說他現在也不怎麼缺錢。
雖然皇帝陛下命令自己看緊他,但是也沒有命令過夏爾,要夏爾把伯爵的底全部掀開。
所以,歸根結底,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伯爵到底是什麼人呢?
想來想去,只能說,他對伯爵太好奇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來往,夏爾對基督山伯爵產生了濃烈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