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來,因為感覺教皇不夠忠順,這位皇帝甚至也仿照前輩國王們,直接派兵將教皇抓到了法國,囚禁到了楓丹白露宮當中,可謂是為所欲為。
如今,拿破崙的侄子又當了皇帝了,他也想方設法地在討好教會,想要和教會合作,可是在內心當中,他和他的伯父又有什麼不同呢?這些皇帝們素來只看得起自己,拿破崙三世皇帝自然也不會例外,肯定是沒有存什麼尊敬之心的。
不過,儘管一個波拿巴黨人說出“我們必須維護教會的權威”這種話來看上去十分不可信,但是主教卻十分歡迎這種論調,從教會的角度來看,法國必須維持那種宗教的純正性,才能夠避免像幾十年前那樣的大災難。
而且,在如今的歐洲,因為持續幾百年的宗教改革,天主教會的勢力和威望已經大不如前,列強當中英國,俄國,普魯士是異端國家,根本沒有把羅馬教廷放在眼裡,奧地利這樣的天主教支柱也已經衰頹不堪,只有法國才能夠作為天主教的支柱,維持羅馬教廷的權威。
波拿巴和特雷維爾虔誠不虔誠根本無關緊要,反正教會內部也沒見有幾個虔誠的高階神職人員,重點是這些人可以讓人民虔誠地匍匐在上帝腳下,這才能夠維護教會的利益。
“那麼,在您看來,教會現在所面臨的最大危險是什麼?”夏爾再度突兀地問。
主教精神一振,他這下終於明白了,大臣閣下看來是有要事要透露給他。
“在我看來,是四處橫行的異端,以及他們所誘惑的迷途羔羊……”沉吟了片刻之後,他低聲回答。“以及各種革命主義的歪理邪說。”
在兇險的1848年裡面,歐洲各地都爆發了革命的狂潮,風暴幾乎橫掃了每個角落,法國的王冠跌落,一度成為共和國,而在羅馬也爆發了革命,這些革命者們在加里波第的率領下驅逐了教廷,宣佈羅馬成立共和國,幸虧當時任共和國總統的路易波拿巴派出一支遠征軍,在夏爾的爺爺特雷維爾元帥的率領下最終打垮了這群革命者,把加里波第驅趕走,這才讓教廷得以重新回到羅馬,而羅馬現在還有法國駐軍,支撐著教廷的運轉和安全,也重新恢復了教廷對義大利中部一大塊地區的統治。
所以說教會現在依賴法蘭西帝國的權威來統治者羅馬和教皇國,是沒有多大錯的,如果沒有法國的幫助,恐怕武力孱弱的教會,其領土很快就會被周邊的國家所吞噬。
而對教廷來說,法國的君主當然最好是波旁王族那樣的正統君主,可是當波旁王族已經註定不可能登上王位的時候,那麼一個君主制的法國總是要比共和制的法國要好,所以他們對路易波拿巴登基為帝倒也持著有保留的歡迎態度。
本質上,羅馬教廷在一千年前開始,除了儲存自己和聚斂財富之外,就已經沒有任何原則可言了,它可以歡迎任何一位願意保護他的人,哪怕這個保護人其實看不起它。
“不,主教大人,我認為您所說的東西雖然可怕,但是現在這個時間點上,尚不足以成為攸關教會生死存亡的威脅。”夏爾搖了搖頭,否定了主教的看法,“異端們雖然猖狂,但是有法國在,他們不會威脅到教會;所謂的革命者們,現在都已經銷聲匿跡了,雖然他們不可能一直毫無作為,但是至少在此刻,他們受創嚴重,是沒有辦法起來威脅到教會的安全的。”
“那您認為那個生死存亡的威脅,到底是什麼呢?”主教馬上反問。
“我認為,真正在威脅教會的,是一個小心翼翼地想要透過某種不為人所注意的方式來統一義大利的國家,以及想方設法在推動這個程序的人。”夏爾斬釘截鐵地說,“您想必聽說了吧,就在幾個月之前,撒丁國王任命了一位新首相來輔佐自己。”
聽到夏爾這麼說之後,主教頓時就覺得有些驚疑不定了,他的訊息並不算很靈通,不過在去年也就是1852年的11月,撒丁國王任命加富爾伯爵作為本國的首相,這個大新聞他當然還是知道的。
“您……您是說加富爾伯爵嗎?您的意思是,他是教會最危險的敵人?”
“是的,我就是在說他。”夏爾點了點頭,“您覺得這位加富爾伯爵是什麼樣的人呢?”
“我……我並沒有見過他本人,而且和他也沒打過什麼交道。”又沉吟了片刻之後,主教低聲回答,“但是從他以往的一些言論來看,我認為他是一個煽動家,一個刻意在追求民族主義目標的人……”
“對,我也和您的看法相同。我認為加富爾伯爵是一個醉心於虛幻的狂熱主義目標的瘋子,本來這種瘋子很多,不足為奇,可是他同時還是一個毫無道德觀念、而且手段邪惡的騙子手,這兩者結合起來,就會讓他變成一個很可怕的人物。”夏爾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刻意地再度強調了一遍,“如果我們不注意他的話,那麼遲早他就會和他的黨徒們一起在義大利興起一股禍水,並且這股禍水將會給教廷帶來無法估量的災難,所以我認為……我們必須未雨綢繆,阻止這場災難。”
其實身為義大利統一的三傑之一,加富爾當然不只是什麼“瘋子”或者“騙子手”,但是眼下夏爾需要用他來恐嚇教會,所以自然也不妨說得誇張一點——反正,對教會來說,任何威脅了教皇國生存的,都肯定是瘋子和十惡不赦的惡棍。
“您是說他要危害教會?”主教微微睜大了眼睛。
“是的,他打算這麼做,因為他希望撒丁統一整個義大利。”夏爾馬上回答,“當然,他希望用一種鬼鬼祟祟的方式實現這一點——您瞧,雖然他慣於吹噓自己,給自己壯聲勢,多少年來他自稱自己多麼厲害,然而,他實際上有的只有蠱惑而已,他希望藉著別人的手來達成自己的目標。”
然後,他看著主教,再度強調了一遍,“而這個騙子手和蠱惑者,準備帶著撒丁,統一義大利,並且徹底毀滅教皇國。”
“這個瘋子!”主教脫口而出。“他註定會下地獄的,這種狂想不應該成為現實。”
“也許他確實會下地獄,但是在他下地獄之前,我們不能僅僅靠口頭來阻止他。”夏爾倒是一點都不激動,依舊從容不迫,“您不明白問題的嚴重性——這個人,希望蠱惑法國,為他可憐而又孱弱的撒丁出力。”
“法國不能這麼做。”主教馬上回答。“您不是說了嗎?法國現在是教會的保護人,它不能這麼做!”
“我也認為如此,可是,也許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想……”夏爾的臉上重新浮現出了笑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