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半島戰爭當中,他帶著英葡聯軍,經常是在裝備和兵力居於下風的情況下屢次擊敗法軍,幾位法軍著名將領,包括朱諾、馬塞納元帥和蘇爾特在內,都成為了他的手下敗將。
那是他一生中除了滑鐵盧這個頂峰之外,最為光輝的勳績。
然而,在歷史上,雖然蘇爾特於1851年死去,死於威靈頓公爵之前,但是公爵也只是多活了一年而已——在明年,夏爾面前的這位老人也將蒙受上帝的召喚,帶著他的一生傳奇、功勳、榮譽乃至歷史本身,迴歸於黃土當中了。
不過,夏爾當然不至於同這個老人說起這麼掃興的東西了。
彷彿是看出了夏爾的尷尬似的,老人惡作劇一般地笑了很久,直到最後,他才稍微有些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不過,說老實話,蘇爾特是個很不錯的人,我們雖然曾經不共戴天,但是畢竟只是因為立場而已。結果倒是令人掃興,時間將把我們一同抹消了,最後讓你們這群小傢伙來主宰兩個偉大的國家。”
在拿破崙戰爭之後,兩位統帥、公爵,拿破崙之後最強有力的軍人政治家,都沒有就此從歷史舞臺上消失,反而繼續在強烈地影響著整個歐洲。在30年代,他們兩個各自在英法掌權,結果那時候卻是英法關係極好的時段之一。
他們兩個除了彼此間的蔑視和憎恨之外,說到底,在內心深處恐怕是有些惺惺相惜的吧。
即使英雄已經不在了,我們仍舊會為守護他們的事業而努力。”夏爾恭敬地回答,“蘇爾特元帥贊同英國和法國之間的和解,他也希望我們繼續努力維護這種和解——而且,無疑地,我們自然希望堅持這種和解。”
“是啊,和解,我們要的只是這個。”公爵點了點頭,然後嘆了口氣,“不列顛和法蘭西之間流的血已經夠多了,如果可以不再彼此廝殺的話,那確實是一件很好的事——只要你們能夠懂得和解的寶貴,那麼我們也會同樣以和解來回報,至於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不列顛不在乎這一點,其實我也不在乎。對了,他們有沒有同您談到戰爭?”
“戰爭?”夏爾有些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和首相的談話袒露出來。
作為英國之前的決策者之一,他想必也不會對英國已經決意以最後手段阻止俄國人擴張勢力的決定一點都不知道吧。
“算了吧,不必說了,還能是什麼呢?你們都喜歡戰爭,因為自己不用上戰場。不管是這邊的還是那邊的,如果沒有人阻攔的話,你們甚至恨不得把整個天邊都給燒起來。”還沒有等夏爾回答,彷彿是從夏爾的表情裡看出什麼似的,公爵冷笑著。“在你們這些小傢伙眼裡,戰爭還能是什麼呢?”
“我們當然不喜歡戰爭,但是如果不得不戰鬥的話,當然也只能鼓起勇氣來迎戰了。”夏爾欠了欠身,然後淡然回答。“如果英國和法國攜起手來的話,我相信此時此刻,地球上是沒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夠和它來抗衡的——不管是在歐洲還是在其他地方。所以,在戰爭當中,我們自然可以追逐到光榮。”
以及,支配他人和他國的權力。
“哦,光榮!夢想!你們當然可以這樣大放厥詞了!你們沒有見過滿地的淋漓鮮血,厚得好像能將大地都染個通紅;你們沒有見過斷臂殘肢,傷者在極度痛苦當中哀嚎,卻只能無助地走向死神的懷抱;你們更加沒有見過屍橫遍野的恐怖,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死人,一點也分不出誰是英國人誰是法國人……你們這些小傢伙,什麼都沒有見過,你們當然可以唱高調,反正你們只需要看著別人去死!”公爵突然冷笑了起來,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他的眼睛裡閃耀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光彩,“聽著,我從軍的生涯比和你的許多同黨的年紀都要大,我比現在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有資格斷言,在戰爭當中,人既找不到夢想,也看不到光榮——那都是騙小孩子的玩意兒……那那裡,我只能看到無盡的死亡,只能看到死神的僕從在一片悲慘的哀哭當中歡歌!先生,作為老年人我倒希望您能夠聽進一句,輕輕易易將自己的國家投身於戰爭的人,是極其不負責任的人。”
威靈頓公爵突如其來的一番感嘆,讓夏爾有些迷糊了。
他是想要暗示我不要因為得到了英國人的某種支援,就肆意妄為到處煽風點火,以至於惹火燒身嗎?還是他覺得在最近的未來當中,直接以武力干涉東歐或者近東、擊退俄國並非最好的選擇?
夏爾鬧不清楚他的意思,但是他的心裡十分明白,他不應該和已經退隱的公爵將這種事談得太深,否則英國政府絕對不會高興。
誰又喜歡元老整天對自己指手畫腳呢?
“您……您的見解令人十分深刻,。”最後,他決定以一種場面話將公爵的話應付過去。“我會在和英國政府一樣,仔細參考您的建議的。請您放心,我和總統先生一樣,對戰爭並不熱衷,我們喜歡和平,也願意以自己的一切努力,幫助任何愛好和平的大國維護歐洲的和平……”
“哼,哈哈哈哈,看來您還是沒有放在心上啊……”公爵又冷笑了起來,然後微微搖了搖頭,“我看得出來,您一點也不謙卑,更加談不上溫和……您瞧不起人,只是耐著性子在和愚氓們打交道而已……沒關係,作為一位前輩,我能夠理解您的想法,年輕時我不也是這樣嗎?強者的悲劇之處不就是在於必須顧忌愚人的想法嗎?但是,在我面前您沒有必要如此表現,這只是在侮辱我和您自己而已——上流人之間應該有上流人之間的溝通方式,不是嗎?”
夏爾微微皺了皺眉頭。“我願意聆聽您的一切教導。”
“聽著,我要說的很簡單。”公爵冷淡地掃了夏爾一眼,好像一點也不為他的謙卑所打動,“既然您覺得英法和解如此重要,那麼,未來,不管是任何時刻,都不要自作聰明地在引發兩個偉大民族之間的戰端。
我們都太勇敢也太強大了,所以只有在血將要流盡的時候才會筋疲力盡——甚至到了那個時候都不會!在滑鐵盧,我一兩天內,眼睜睜地看著將近十萬人死在我的面前。下一次戰爭呢?下下一次戰爭呢?能死多少人?幾十萬還是上百萬?我所知道的只有一點……”
盯著夏爾的公爵長出了一口氣,“那就是,誰也不會因此得到任何好處。等到這一切結束之後,你們花了幾個小時所搶得的帝國,我曾花了幾個小時所拯救的帝國,也會在幾個小時之內統統失去。在那一種戰爭當中,戰敗並不比戰勝更加悲慘多少,一切都將灰飛煙滅……包括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