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以就會有法律糾紛,就算沒有也可以製造出來嘛。”阿爾貝仍舊冷笑著,“我父親可以說當年在轉讓的時候,某些土地的所有權有問題,然後就會去要求申請將這些土地重新確認……”
“然後法官再去幫他的忙,讓他從夫人的龐大遺產中榨出一大筆來?”
“是啊,還能不是嗎?”阿爾貝冷冷地回答。
雖然是在交流,但是他們兩個手上動作並沒有停下,墓穴上的土蓋得越來越厚,漸漸地就要和旁邊的土地平齊了。
一邊剷土,夏爾一邊考慮阿爾貝的看法,然後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確實很具有可行性。
如此龐大的遺產,說要完全侵吞了是完全不可能的,誰也沒這麼大的能量,大部分肯定是要充公的——至少那些金融資產肯定跑不了。
但是,土地就不一樣了,那東西千百年來轉來轉去,各種糾紛都纏在一起,再加上之前幾十年法國十分混亂,政府更迭猶如家常便飯。因而,有的是上下其手的空間,而且風險也並不大——畢竟,人死了之後當然沒辦法找律師打官司。
所以,那天阿爾貝的父親找上夏爾說的話也很容易理解了——他覺得能夠攀上夏爾這樣的人,也許就能夠從那筆遺產當中撈到更多的好處,所以才會對夏爾突然那麼殷勤。
其實,如果平白無故地碰上這樣的機會的話,夏爾恐怕倒也不介意來“幫幫忙”,只是,現在有阿爾貝的意願在,那當然就完全不同了。
他們將墓穴重新蓋好了,然後又在墓穴前豎起了早已經準備好了的墓碑,上面刻著女士的生卒年月,和幾句簡短的話。
然後,阿爾貝又扶著墓碑,哽咽著抽泣了片刻。
這次他只留了幾滴眼淚,這短短的兩天裡,他好像已經把一生的眼淚都流乾了似的。
“如果我父親真的是這麼打算的話,那麼他就必須同法官們打好關係,首先是鄉村的初級裁判所,然後是省裡的法院。不過,這件事他們不可能讓很多人經手,估計就那麼幾個人打算私下裡勾兌一番而已,反正是欺負死人。”阿爾貝很快就恢復了鎮定,他抬起頭來,望著遠方,“所以,夏爾,如果要阻止的話,並不是很難,但是要快。”
“嗯,是的,我也這麼想。”夏爾點了點頭,“那麼我們就不用多說什麼廢話了,趕緊行動吧?”
“好的,那就行動吧!”阿爾貝握緊了拳頭,然後重重地拍了拍墓碑,像是要將自己的決心傳達給地底下地那個人一樣。“夏爾,我們今天就去拜訪那位法官去。”
“好的,竭誠為您服務。”夏爾微微躬了躬身。
阿爾貝被夏爾的動作給逗得微微笑了起來。
“您這個叫我為難了,您才是我的上司啊,是我為您服務才對。”
“這是回報。”夏爾嚴肅地回答。
然後,兩個人最後朝墓穴深深地鞠了一躬,接著,同時決絕地轉過了身去,頭也不回地向樹林外走去。
比起用無意義的哀哭來緬懷,還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才是真誠。兩個人既然計議已定,那就再也不打算浪費時間了。
他們走到了夏爾的馬車前,然後走上了車廂,早已經準備好了的車伕立馬揮鞭發動了馬車,兩個人又重新在鄉村的曲折道路中顛簸了起來。
阿爾貝除了偶爾出聲指路之外,一直都沒有說話,兩個人就在這種沉默中前行。
“阿爾貝,我想問你個問題,我一直都想不通。”夏爾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看著阿爾貝。“你能為我解惑嗎?”
“說罷。”阿爾貝淡淡地回答。
“既然你這麼討厭自己的父親,不想回家,那麼你當時為什麼要拉著我先回到自己的家裡面呢?你來這裡又不會擔心沒地方住。”夏爾靜靜地敘述著,“那一晚之後,我們不是直接住到這邊來了嗎?那麼……為什麼當時你不直接過來呢?”
阿爾貝的臉上抽搐了一下,然後他偏頭看向車窗外外面的樹林,一言不發。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聰明得過了分。”良久之後,他才回答,“但是又何必這麼聰明呢?”
“我還是不夠聰明啊。”夏爾笑著嘆了口氣。
“你先是把我帶回家,是因為你是想給自己的父親最後一個機會,讓他不要這麼幹。你一直極力在他面前表現出我有多大的能耐,就是為了嚇住他。直到那時,你還抱著最後的期望,希望他能夠知難而退。但是,在得知他晚上找我說過那些話之後,你對他完全絕望了,於是就把我帶了過來。”
………………以上這段話夏爾忍住了沒有說出來。
又有什麼必要說出來呢?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然後拍了拍阿爾貝的肩膀。
“我的朋友,我們早點把這事兒辦完,然後回去吧?這個地方空氣實在太陰沉了,讓人憋悶得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