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憶雲沐再次踏上了尋找藏無鋒的道路。
人經歷的痕跡不會因為故意掩蓋而消失於無形,只要有過的事情,便會留下千萬條蛛絲馬跡,也許會很細,或者融入環境,但它一定存在。
憶雲沐心細,只要有可疑的痕跡她都會付出十成的努力,很累,這是避免不了的,但對於憶雲沐而言,她只能以這樣的一種近乎原始的方法接近藏無鋒。
而她很幸運,她做到了。
兩天前,憶雲沐在清月江畔發現的藏無鋒,當即以術法封了上下一里的河段,將藏無鋒困在其中,希望以這種方式與他交談。
可藏無鋒並不想,他一頭扎進江水之中,跑不了便躲。他想著只要憶雲沐下水的一瞬,自己的極速御空離去。就這樣,藏無鋒在水中整整躲了兩天一夜。
憶雲沐並不擔心藏無鋒會淹死,她相信藏無鋒定有手段。
江面之上,憶雲沐一動不動的定在那裡,淡淡說道:“藏無鋒,你個膽小鬼,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有膽子向我出劍,卻沒有勇氣直面我?懦夫!我真瞎了眼,怎麼會喜歡你。”
這句話憶雲沐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說出口了,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的平淡,眼下更是像只知其字不知其意的小童在讀大文章一般。
“藏無鋒,你可知……我已經十多天沒有閤眼了……不得不承認……你贏了……走吧……”
這一刻,心力交瘁的憶雲沐終於不堪重負,直直的跌落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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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憶雲沐甦醒之時,自己正在一處山洞之中,身邊有一團篝火,身上則只剩下單薄的衣物,抬眼望去,衣裙正在一根長棍上搭著,而自己的另一側則是一塊奇大的厚重麻布,將洞中的空間分隔開來。
“你醒了嗎?”熟悉之聲從麻布後傳來,正是藏無鋒,“你身上的衣物溼了,所以我就幫你更了衣,將衣物烤乾,你放心,我一直閉著眼,從沒有睜眼。”
憶雲沐聞言,面無表情的伸手摘下已經乾透的衣裙收進納戒之中,重新換上了一套雪白的衣裙,說道:“你沒有睜眼我不驚訝,驚訝的是你為何什麼要救我。我若是死了,也是自己淹死,你也落得個清淨。”
藏無鋒無言,如同一塊石頭似的。
憶雲沐被藏無鋒再現的沉默氣得一把扯開麻布,不有分說的朝著藏無鋒的臉頰狠狠打了一耳光,憤怒道:“痛嗎?”
藏無鋒自知理虧,感覺到自己左臉已經瞬間腫了起來,卻仍是淡淡搖搖頭:“不疼。”
憶雲沐聞言,又打了藏無鋒一耳光,此時的藏無鋒的左腮幫子如同被強行塞入一個大肉包,腫得老高,甚至連左眼都被擠陷了進去,可見憶雲沐沒有一定點心慈手腕的意思。
“現在疼不疼?”
“不……不疼。”
藏無鋒的臉皮顫抖著,他感受到憶雲沐的憤怒,而這一切都來自懦弱自卑的自己。
藏無鋒一直不明白,在自己的心中,得到憶雲沐愛意的回應是高興的,可真的得到之後,心中卻是無比的驕躁不安。他不明白,醜陋的自己憑什麼得到憶雲沐的愛意,而憶雲沐又為何會喜歡上醜陋的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是自卑,自卑身上的傷疤,自卑自己的一切。
曾經的藏無鋒也聽過美女愛上窮醜小子這樣的心靈雞湯,剛讀完的剎那,感覺自己整個精氣神都變了,變成故事中的主人公。可當回到現實,想象著向心愛之人露出自己的傷疤,他害怕,害怕憶雲沐皺起眉頭,害怕她閉上眼睛,害怕她的轉身,害怕她的一切行為。
不理解,真的不理解,藏無鋒無數次罵著自己廢物,手中的劍能斬下自己想斷的一切,卻在這件事情上舉步維艱。
此時,憶雲沐再次卯足了力氣打出了第三個耳光。
“啪!”
這一耳光的聲音相對於先前的兩個聲音要低一些,但力量卻是最大的,直接將藏無鋒打飛出去,重重的砸在牆上,再跌落下來。
憶雲沐眼角微微顫抖,走到藏無鋒的面前,淡淡道:“第三個耳光,疼嗎?”
藏無鋒已經是口齒不清,口水隨著血水一同淌下:“呼……呼恐。”
憶雲沐聞言雙眼微微一閉,睫毛顫抖的瞬間,兩串晶瑩的淚水滑下:“不疼是嗎?你有沒有想到,這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你不疼,難道我不疼嗎?”
說著,憶雲沐亮出自己的右手掌,此時她的手掌已是皮開肉綻,如藕的玉臂已然微微顫抖。
藏無鋒見狀,急忙爬起從納戒之中取出愈傷的靈藥灑在憶雲沐的手上,強忍著臉頰的腫脹,儘量吐字清晰的說道:“你為何不運使靈氣?”
憶雲沐傷感道:“你又何嘗施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