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笑炸了場。
洛不易當然不會在意這些人的閒言碎語,只不過行萬千路,見萬千人,聽萬千言語,回想他自踏入修行至今,世事變化無常,心生感慨。
街上有歡聲笑語不斷,亦有喝罵訓斥時起,此起彼伏。既有販夫走卒匆匆碌碌,更有孩童嬉笑往來,手持糕點,天真無賴。
到處都是叫賣聲,各色各異的香味就著寒氣彌散開來,但凡路過的,輕輕一嗅,鼻翼間俱是滿足。
這些以前見過的,沒見過的,此時統統在他心底留下了些痕跡,轉頭看向那高聳入雲的落神峰也不再那麼遺世獨立。
若落神峰的存在便是為了這些,似乎很多他想不太通的事情都會有了答案,或許不太準確,但總比一頭霧水要好上太多了。
不過是市井喧囂煙火,卻像極了這偌大的人間。
福滿林的選址位置是極好的,街上熱鬧非凡,距離落神峰也不遠,修者往來不斷,多得是人會進去歇歇腳吃頓飯菜。
人多了當然是好事,說明福滿林在此地受歡迎,亦能掙更多的銀子。
但有一樣不好,人多了往往會有修者進來,偏偏這些修者大多性情古怪,來自五州各地,對飯食極為挑剔。
有的喜食辣味,還得是西州特產的那種要人命的辣椒才算;有的點菜不能放油,半滴麻油也不行;有的剛報了菜名就嚷嚷著要上菜,不然就拍桌子掀凳子的。
如果僅僅如此也就罷了,畢竟進門都是客,好生招待,安撫一番也就是了。
但福滿林只有老張頭兒一個廚子,面對越來越多且日益挑剔的食客就連老闆年花韻都時常急得扶額不已,直嘆做生意不易。
不過有一個人倒是樂在其中,巴不得每天來的食客能把福滿林的門檻給踏破,這樣他就可以跟老闆娘要更多的工錢,去填充他的棺材本兒。
棺材本兒是林二蛋自己的說法,他算是明白了,這一輩子掙的銀子都是為了死的時候體面些,見了小紅也能揚眉吐氣。
謀生謀死,他自覺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沒有他活得明白。
所以銀子要賺的足足的,免得以後修砌墳塋的時候不夠花,再跟老闆娘借錢就太丟人了,好歹他也是福滿林正兒八經的二把手,總得要點兒面子。
“老闆娘,我覺得我有必要跟老張頭兒好好學學廚藝,不然太耽誤咱食客們的功夫,福滿林的二把手必須能獨當一面面面俱到才行!”
林二蛋忙裡偷閒跑到櫃檯跟花韻擠眉弄眼,將胸脯拍的砰砰作響,若不是身板兒實在瘦弱簡直像極了某種野蠻的人立兇獸。
只不過老闆娘花韻見多了這貨的雄心壯志,更深知他的秉性,順勢點點頭卻頭也不抬道:“的確,你是該多學點兒東西,若是連記賬的本事也能學會了,你直接就是福滿林的一把手了,還當什麼二把手啊!”
林二蛋聞聽此言樂得眼都睜不開了,拿手搓了把臉後說道:“還是老闆娘你對我好!放心,今後我一定好好跟你學記賬,不辜負你的苦心栽培!”
“好,好,好。”花韻手翻過賬本,仍是頭也不抬道:“今兒多給你兩個銅板,記得勤快些,別讓客人們久等了,你沒見老張頭兒在後廚門口瞪你半天了?”
興許是兩個銅板的獎賞讓林二蛋喜上眉梢,終於一陣風似的跑去了後廚,扔下一句大叫震得花韻耳朵生疼:“瞧好兒吧老闆娘!”
花韻無奈搖搖頭,這個林二蛋什麼時候都不讓人省心。
而在櫃檯角落幫花韻點數銀兩銅板的小無憂看了花韻一眼,卻欲言又止,低著頭繼續清點收支。
“怎麼了小無憂?想說什麼就說唄,姐姐又不會吃了你!”只是小無憂的動作並沒能逃過花韻的眼睛,直接被花韻給笑著點破。
於是小無憂索性停下手上動作,拿一雙大眼睛盯著忙做賬的花韻說道:“花姐對二蛋哥哥確是極好的,只不過今日似乎比往常要…要…”
見小無憂急得抓耳撓腮卻想不出該怎麼說話,花韻樂得一笑,將賬本放到櫃檯,稍稍彎下腰對還沒櫃檯高的小無憂道:“覺得姐姐今日沒有罵他,說話溫柔了些?”
“嗯嗯,就是很溫柔!”雖然小無憂並不太懂什麼是溫柔,但不妨礙她理解花韻的意思。
聞言花韻眉眼綻開如花笑靨,摸了摸小無憂頭頂的髮髻說道:“因為姐姐昨晚睡了個好覺,做了個好夢!”
“原來是這樣子啊!”
小無憂恍然大悟,她睡得好了第二天也會心情很好,再加上做了個好夢,對人“溫柔”些倒也不奇怪了。
花韻輕拍了下小無憂的腦袋瓜,然後繼續忙著做賬,只是溢在嘴角眉梢的笑意怎麼也散不去。
昨夜夢迴當年,君子白衣似雪,佳人紅裳曼舞,落神峰上,天穹之下,人間最美不過如此。
此時有一少年走上前來,將搭在頭上的斗篷掀開,對低著頭的花韻道:“姐,我想吃炸醬麵!”
心想處,事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