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被天下讀書人稱作“趙三分”趙家的趙明珠小姐便坐於二樓,用九戒堂提供的茶刀從茶餅上切下兩小塊普洱茶絲分別放到自己眼前及另一個茶杯中,再提起茶壺,用剛燒開的水將茶絲衝開,然後再將浮水倒掉,再倒入一些水,如此這般重複三次之後,才將水加滿,頓時馥郁茶香氣隨水氣升起。
“讓公子見笑,明珠在家裡習慣這樣服侍爺爺,若有怠慢,還望見諒!”明珠小姐手捻香帕輕笑道,如此佳人稱得上是明眸善睞,巧笑嫣兮。
而令人更加側目的是坐在其對面的居然是個破落書生,一身樸素到打了兩個補丁的儒衫,明明原本是青色,卻被漿洗的發灰髮白,就連人也不是如何清秀,五官最多稱得上是端正,倒是一雙喜人的臥蠶看上去使人印象深刻。
書生聞言連忙起身做了一揖,鄭重道:“學生不敢,能得明珠小姐賜茶是三七的榮幸!”
不錯,這書生正是當初欲求書於趙家,後來結識洛不易等人,機緣巧合入了青華書院藏經樓的三七。他一直求學於藏經樓,經久不出,此次出來是打算好不容易騰出時間到終南觀拜祭梅道人,卻剛好遇見了同樣去祭拜的趙家明珠。
可惜的是終南觀中已無一人,兩人於門外焚香拜了三拜後不得不離去,只是臨走時不知趙明珠出於何等心思竟將其帶到九戒堂,才有了眼下這麼一幕。
明珠小姐嘴角撩起輕笑,說道:“當初因家中祖訓沒能助公子求得藏書,明珠在此賠個不是!不知公子現在何處求學?”邊說著邊將一杯茶水端給三七。
三七哪曾被人如此對待過,尤其對方還是位女子,一時間手忙腳亂地接過茶杯,卻不小心碰到了趙明珠的指尖,不由心中一蕩,臉上卻是通紅一片。
而趙明珠雖是大家族中的小姐,但除了爺爺趙錚明幾乎沒有接觸過別的男子,被三七猛一碰到指尖,倏忽間有紅霞飛上了臉。
佳人飛虹,煞是迷人。
見此情景,三七不由喃喃痴道:“美人明珠桃花面,等閒春風吹不開。”
趙明珠剛回過神來,聽到三七唸唸有詞,不由問道:“公子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三七臉上臊紅一片,連忙掩飾道:“小姐方才問學生在哪裡求學,學生回答在青華書院…”
趙明珠作恍然狀:“原來是州主門生,這樣倒也不錯。若需孤本古籍,可到趙家尋我!”說著慌忙起身,一禮作別:“出來已久,家人會擔心,請恕小女子先行告退!”
雖然沒聽清那三七書生方才唸叨的什麼,但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從小到大沒有少見過。她只是閒來無事遇見故人心生好奇,並不打算給自己招惹些難纏之事,扔下半碇銀子後離座而去。
三七收起沒來得及做完的一禮,看了看桌上的銀錠,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被尚還有些滾燙的茶水嗆得咳嗽連連,然後抹了一把臉,大笑著走下樓去。
書中亦有顏如玉矣!
而他們走後,一直留意著他們的華青掀開黑紗斗笠的面紗飲了口茶水,一臉的若有所思。
這就是男女之情?
女子請茶,男子懵懂;男子欣喜,女子難為情;女子退卻,男子亦棄之。
太複雜,有這功夫還不如拉兩手二胡。
近來她出門沒了去處,花韻說是要回去中州開酒樓,還邀請她參加什麼開業大典,真是豈有此理,中州不比青州,她能隨意往來,何況她身為一州之主,萬一再有妖魔趁她不在胡作非為,而她又不知情,沒能及時阻止,造成大亂,這禍患誰能平定?造成的損失如何恢復?
都說做成一州之主是華家的大幸,可幸與不幸唯有當事人才有資格評定一二,他人置喙最多隻能算得上隔岸觀火而已。
“纓兒,結賬去吧!”華青吩咐道,這裡沒有華凝存在的痕跡,只有三樓的常客們有時尚能提起一二,從其隻言片語中聽出些許過往,輕笑哂之。
既然是這樣,那便不用再來了。
反正她不在,他也不在。
即便在了,她也不見得會來。
紅纓一身紅袍錦衣,不知道的恐怕會將其當做哪家的富貴小姐,聽到華青說話急忙起身應了一聲,然後留下銀兩,兩人結伴回了青華宮。
是夜,青華宮中二胡聲響了一夜,眾宮人有苦難言。
只是聲聲心事有誰知?
昨宵獨夢未見卿,雨驟風急,浮世沉淪誰打萍?
今亦無夢不復醒,繁花落盡,囈語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