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怕是沒人說得清楚。
此為人間至物,人若有之,已是一大幸事,或圖圓滿之極,難求而得矣!
兩個人能走到一起已是不易,何忍計較太多?
屋主老漢的老伴兒原本是個十足的美麗女子,這話是嵇長歌說的。之前洛不易還有略微不信,可現在眼見為實,不信也不行了。
屋主老伴兒穿的清涼,一雙蔥腿纖細修長,從開衩的裙襬露出誘人的白嫩細肉,豐股細腰,在鄉下里能有這麼標緻的身段實在難得,再加上飽滿堅挺的胸脯,這哪裡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婆,簡直是個三十來歲的風韻少婦,而且還是風情萬種的那一類。
單看這些,便足以證明嵇長歌所言不虛,要是屋主的老伴兒真的是春女的話,那麼買春的人還真的是豔福滿滿。
當然,如果不看她的臉的話。
與脖頸之下不同的是,那張臉皺紋滿布,溝壑滿臉,臉色蠟黃,一雙眼睛渾濁發暗,單看這張臉,說她九十都有人信。
可是明明滿頭青絲猶在,偏偏一張臉是如此模樣,怪異至極。
她到底是老婦人還是年輕女子?
不說洛不易感到吃驚,就連見多識廣的段老都吃驚不已,人能長成這個樣子?臉與身體其他部位相差不知凡幾,似乎是帶了一張面具似的。
“呵呵,嚇到兩位客人了,我這張臉確實就是這幅樣子,讓兩位受驚實在過意不去!”
屋主老伴兒的聲音沙啞卻不蒼老,如果不去看其長相的話,倒還算是個風韻獨特的少婦;如果光看長相,聽著聲音,也只會認為是個聲音年輕的老人家。
可這兩種樣子樣子結合在一起,端的是讓人難以接受,尤其配以其身份,想到此處段老不禁微微偏過頭去,再不願多看其一眼。
洛不易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怎樣,就那麼盯著屋主老伴兒看了一會兒,突然笑道:“老人家以前一定很好看!”
屋主老伴兒一愣,旋即滿是皺紋的眼角一蕩,道:“少年人你也很好看!只是,我現在的樣子…”
“現在也很好看!”洛不易篤定道。
少年的眼中滿是倔強。
那老人家怔怔地看了洛不易半晌,直到眼角濁淚肆流才點點頭,往屋內而去。
屋主老漢不知何時走到了洛不易身邊,扭扭捏捏地道了聲謝後隨著自家老伴兒回了屋內。
段老疑惑地看了一眼老漢的背影,也看了眼自家主子,問道:“主子,他謝你什麼啊?”
洛不易一笑,卻對段老道:“沒什麼,去把嵇長歌叫起來吧,我們也該上路了。”
這個小村落並不大,也沒有多少人,但勝在寧靜,安逸。此時正值清晨,忙碌的居民早已起來為了一家子的生計做活,而上了年紀的和年紀還小的正坐在門檻上喝著稀飯,村中正路上不時有人往來。
三人從那老漢家中出來後便慢悠悠在村落中轉悠了會兒,直到這時候嵇長歌還尚未完全清醒,在龍馬背上一栽一栽,要不是洛不易在前邊走的慢,嵇長歌怕是馬上就能摔下來。
在那屋主老漢家中借住一宿,洛不易休息的還算不錯,相比於往雪英堡的一路上災難重重,回中州的一路可以稱得上是順風順水了,連帶著他的舊傷都有了些許開始恢復的跡象。
“主子,老奴尚還有些疑問,那屋主的夫人是不是有些怪異?”段老自認混跡中州邊境數十年,也從未見過如此現象,不是他多事,但凡這種怪事都會有妖邪作怪,而身為少殿主親侍,他不能不給主子提個醒。
洛不易聞言笑了,指著來往的路人,商販及在自家門口的婦孺之輩,說道:“這些人都是實實在在在生活的人,你看他們是商販,其實他們也是別人的父親,家人;你看他們是老者,可他們實實在在曾是他人的兒子,女兒,同時又是幼者的長輩。如此,他們到底是誰呢?”
段老被洛不易這番話說的有些暈暈乎乎,下意識搖搖頭道:“不知道…”
洛不易心頭想起大師父的身形,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嘴上卻說道:“如是我聞,凡眾者相,眾生相,皆是虛妄。他們既是自己,也是他人,既不是自己,也不是他人。人生在世不稱意,何苦問個一二三呢?”
段老一介武夫,哪裡會跟洛不易打什麼機鋒,聞言只覺雲裡霧裡,十分繚繞,什麼東西彷彿明明就在眼前卻又抓之不住,張嘴喃喃了兩下卻什麼也都沒能說出來。
然而段老沒說話,龍馬背上的嵇長歌卻剛好醒來,接過話茬道:“你看那天上的雲聚雲散,看那風來風往,去留無意,萬般隨心。別人是個什麼樣子自有他自己的活法,怪異如何,不怪異如何,又沒礙著別人。”
嵇長歌的話說的極為不客氣,也俗得很,偏偏段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洛不易見嵇長歌不再打瞌睡,不禁一喜,剛好有事情想要問他。
然而這時街道上跑出來一隊道士,看其穿著不似青城山的道士也不是龍虎山的天師,杏黃法袍晁天冠,不淨草鞋兩腳穿,身披布袋盡符籙,木劍除魔爭頭名。
“原來是茅山的弟子,想來也是出來歷練的。”對於有不懂和不同兩個便宜師弟的洛不易自然輕易看出來了這群道士的來歷,連忙讓段老將龍馬牽到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