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衣怒馬胡不知?負劍仗行少年時。
哪個少年沒有一劍一馬一天涯的俠客夢?洛不易自然也不例外。
小時候二師父曾拿許多文人俠士的來給他解悶,要不是破廟周圍沒有地方跑馬他早就纏著二師父給他弄一匹馬,好充當一回行俠仗義的大俠。
這沒什麼好笑的,誰都會有這麼個時候,哪怕臨到暮年,只要胸中熱血未冷,仍可以跨上大馬,提上三尺青鋒,問一句敢有不平?
就像女子總會想嫁個好人家一樣,男兒如此才少年。
洛不易給寒瑩牽了一路的驢子,見她一顛一顛的似乎挺有趣來,遂想起了小時候的念頭,這才滿城地尋著。別說,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就給他找著了。
馬匹自上古以來都是人們出行代步的首選,尤其在滿足了府軍的需求之後,青州及其他各州並不禁止馬匹私賣,甚至如青州還會在與北極冰州相交之地建立馬場,用以馴服及飼養馬匹,待其長大後便賣給青州各地或是其他各州。
所以人們對馬匹買賣並不陌生,許多鄉紳都會買上幾匹留做家用,更別說來往做生意的貨商們了。
大槐樹下賣馬的是個牙縫兒稀疏的老倌兒,聽見洛不易如此問便咧開大嘴笑了起來,說道:“這位少俠真會說笑,按您這說法,您要買的是一頭猛虎而非是馬匹啊!”
洛不易眉毛一挑,雙手抱胸道:“這是何道理,我與你買馬,你卻拿此話擠兌我?”
“哈哈,少俠莫惱,聽我慢慢道來。這走山路並不是馬的強項,但若硬讓馬來上山自是無可厚非,雖然比不得驢子、騾子之類耐力足,但也尚說得過去;可您上了山總得下山吧?這時候的馬就要拖後腿了,因為馬的膝蓋在兩隻後腿上,你別看他前腿彎彎,其實那是趾關節,下坡時極易摔倒。非得讓它下山,倒也能,它能橫著下,就跟老牛下山是一個道理。聽說在濟州有種巨獸名曰:象,四足四膝,高逾兩丈,此等巨獸下山亦是不易,馬自然更是不行,上山容易下山難吶!”
賣馬的老倌兒極為健談,說話間將緣由說的一清二楚。
略微一思索,洛不易便琢磨清楚了,這馬兒不像兔子前蹄短後蹄長,在平地尚能一日千里,到了崎嶇山路上怕就有心無力了。但尋摸了大半天又豈會如此便死心來,不甘地問道:“馬兒這麼大個子怎會連走個山路都不成?莫非要找驢子?”
老倌兒聞聽此言臉上的褶子都能夾死只蒼蠅,樂道:“少俠您說的不錯,要想上山路還真得找頭驢子,再不濟能尋頭老牛也是上佳之選,至於這馬匹,非是我這賣馬的不做您生意,馬匹比之驢子來要高出太多,在山路上一顛簸,少俠的屁股怕是要分作四瓣咯!”
聽這老倌兒說的有趣,洛不易也是一樂,心中不甘少了許多。在老倌兒身後的五匹大馬身上打量了幾個來回,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若非大師父交待之事需要去一處大山之上,乘著快馬一日千里不需要太久便能趕到青州腹地,州府城之所在。
想到此處,洛不易不禁摸了摸背後的黑刀,想及自己不知何日才能突破地級,成為世間有數的高手高高手,那時御起黑刀不要說一日千里了,哪怕是萬里都不在話下。
賣馬的老倌兒許是瞅著洛不易極為面善,或是見其對這高頭大馬念念不忘,便想著多說兩句:“我曾聽聞我祖父說過世間有種神駒,蹋山路如履平地,步水澤劈波斬浪,攆雲霞分虹吐霧。若少俠您能尋到此馬,定能得償所願耳。”
洛不易雖然好奇世上是否真的有這種神駒,但還是對老倌兒說道:“若真可以,我便讓它下十幾二十個小崽兒來,到時便送您一隻,也好叫您見識見識!”
老倌兒一樂,道:“那我倒是要記下來咯,少俠您到時候可別忘咯!哦,對了,這馬名為龍馬,我家世代飼馬,若不是祖上曾記載這等神物,我也無從聽聞吶!”
還挺煞有其事,洛不易仍當老倌兒在與自己取樂。雖然這方天地有妖魔有妖獸甚至還有鬼魂,但也沒聽聞哪裡出現什麼神物,如傳說中的鳳凰、麒麟等是否是人所杜撰還真不好說,反正親眼見到的人幾乎沒有,現在最多再加上一個龍馬罷了。
如此想著,洛不易帶著遺憾揮手作別賣馬的老倌兒,尋了間麵攤兒,熱乎乎吃了碗麵,與攤主打聽了方向便朝著城門外走去。
雖然大師父並未給他期限,但他還是想著能快些完成師父的任務,好早一些到州府城去。那裡發生之事他要親自查個明白,人為也好,妖魔也罷,或生或死,他總要為華凝討個說法!
百里郭去城千又五百里有一大城名曰鳳陽,鳳陽城因在鳳山之南而得名。洛不易自青州東極之地而來,自官道轉小路,沒進鳳陽城,反而先到了鳳山山腳之下。
鳳山方圓近百里,不算大,可也說不上小了。這鳳山之上並無門派,蓋因此山白天熾熱異常,晚上卻猶如數九寒天,若是一兩天如此倒也罷了,可這鳳山常年都是這樣,人要想在山上居住還真不是什麼容易之事。但是這奇特的氣候卻造就了鳳山獨一無二的產物,鳳木。
鳳山多梧桐,鳳木便是鳳山之上梧桐樹,其木因極冷極熱之變化而紋理奇特如流雲飛雪華美至極。有好琴者聞之,特來此求得鳳木製成七絃琴調音以示,果然錚錚如大火燎原,其勢浩大,一發而不可收。此事傳出後,鳳山之鳳木幾乎被砍伐一空,好在斫琴所選皆為五十年以上之木,這才為鳳山留下了幾許生機。
鳳山山腳下有處鳳眼湖,湖水碧藍清澈,偶有魚蝦戲波於上,湖水由山上小溪及地下泉眼匯聚而成,乃這鳳山周遭大小獸類之飲水處。
這幾日洛不易日間趕路,夜裡休憩,沒個停歇,現下坐在湖邊的卵石上累的是精疲力盡,現在想來,當初在十萬大山能夠走了一個來回也是相當難得了。要知道他雖然是玄級高手,可並非那種擅長腳力之人,僅有的身法也只是黃級時的挪移竅門,並不能加快腳程。聽聞江湖中有專修輕身功法者,修至極深處可踏雪無痕,臨水飛飄,可這在洛不易看來大抵是誇大其詞了,若真能踏雪無痕,臨水飛飄,那與飛鳥何異?修者至地級才可御使神兵飛行也就成了笑話。
如此怪不得長途跋涉者都會準備馬匹代步,就連許多修者也不例外,畢竟能省力又氣派,誰不喜歡?
洛不易雙手捧了窪湖水,心道也不知有沒有野獸在這湖水中撒過尿,誰知道這群不開化的獸類會做出什麼來,可想了又想,終究是忍不過嘴中乾涸,輕輕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