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蛇曾說過三杯毒酒會化作玉液瓊漿,帶給他數不盡的好處,可是他現在好處沒得到,反而是落得一個頭疼,就是那種宿醉醒來找不到腦袋了的那種疼。
晃晃悠悠地走在林間小路上,聽著耳邊傳來“唰啦啦”的竹動聲,洛不易漸漸清醒過來。真是讓人臉紅啊,三杯酒就醉倒了,以後與華凝講述自己經歷時要略過這段。
不遠處燈影幢幢,昏黃燈光透過竹隙變成了斑斑小魚,於林間遊動,甚是歡喜,甚為可親。
“貴客臨門,餘等不勝歡喜,特設筵席與君共餉。”
一清脆女聲自燈火處傳來,話音剛落,眼前小路泛起瑩瑩玄黃光芒,自他們腳下延伸了過去。
青華皺眉,這一手可就巧妙地緊了,此人對法術的掌握得心應手,精細入微,顯然不是一般的高手,沿途以來,連續三關,皆是來自自稱十三辰之人,如果個個都有矛兔那般伸手修為的話,這個十三辰就將是她的心腹大患。
洛不易自是沒青華那般想法,雖也覺得出聲之人手段非凡,但並未像遇見倀鬼之時那般讓自己警惕,許是因為在兩位師父故人之地吧。再看小白,小白早已乘著赤豹沿著小路往燈光處跑了過去,於是洛不易趕忙緊隨其後。
青華無奈,好在她也察覺得到似乎那十三辰對洛不易並無甚惡意,如此,由他們去吧。
三人一豹不多時便到了燈光處,卻原來是在一座竹亭前清出了一片空地,空地被幾片竹蓆鋪滿,竹蓆上四張桌子排成一列,桌上鮮果美酒,野味山珍高高堆起。桌子兩邊各有六人在座,其中就有他們之前見過的矛兔、巫馬、祀蛇三人,而一個胸前佩掛紫蘿紗的總角少女坐在主位上,見他們到來盈盈一笑,說道:“紫毛鼠率十三辰恭迎貴客!”
一共十三人齊齊“唰”地一聲站起,威壓如獄撲向洛不易與青華。至於小白,她在紫毛鼠說話之時突然耳尖微動,一拍赤豹往竹亭之後飛掠而去。
洛不易瞬間被定在原地,似乎有無數雙手將自己緊緊禁錮,那些手來自身前,來自背後,來自頭頂,來自腳下,無所不在;彷彿置身於泥潭之中,他欲使力卻運不起絲毫內力靈力,呼吸困難的同時就連動也不能動。
青華卻更要震驚的多,這威壓,全員地級!不,不止,其中起碼有四道氣息晦澀難明,高高凌駕於地級之上,更有一道隱隱約約如暗星不明,若不是她靈臺處神兵相助,都幾乎難以察覺!
“半步天級!”青華心中驚駭難以抑制,神色複雜至極,想她自忖天資過人,年紀輕輕便已是地級高手,可眼下竟然聚集了十多位修為不弱於她甚至猶有過之的修者,怕是找遍青州也不過如此了罷?尤其還有四五位半步天級的存在!
威壓之下,青華額頭冷汗淋漓,但是卻也知道大部分的威壓都是衝著洛不易去的,不然僅憑几位地級高手的威壓便能讓她靈力凝滯,何況還有半步天級的高手?只是不知道洛不易究竟是如何才能抵擋這種手段,可千萬不要傷了道心才好。
道心一說,由來已久。
生老病死,人之倫常,萬物之命運,天地之規則,沒誰能逃得過。可上古時候偏偏有人不信命,餐風飲露,法自然之道,妄圖做那逆天長生之人,這,便是修士。
儒家曾有經典述論,說這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鱗甲之勝,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為何?其心一也。其實修士也是如此,本是普普通通俗世人,如何能夠強體魄,引靈氣,感悟自然天地?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自古如是。
修士逆天,在乎一心。有了逆天之心,才會去做那常人不會去做的事,打熬筋骨、修煉招式、盤坐吐納、一遍又一遍地去感悟自然。此心便是修者常說的道心。道心在,則外魔不生,道心不在的話群魔滋擾,如何能得清淨自在,如何能維持自身力量運轉?
人自詡為天地靈長,萬物標杆,殊不知在天地看來人與那螻蟻並無區別。天地給萬物以生機,何獨人能享福源?待修士自誤,天地也會將其視為蛀蟲,那麼對天地來說,這人就留不得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或許儒家比修者更懂一些。
是以青華才會擔憂這十三辰的威壓太盛,影響到洛不易道心的話,洛不易的這一身修為怕是就會化作東流之水,去而不返了。修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豈是句空話?
可現如今青華自己都難以動彈,只能一切靠洛不易自己了。只希望他沒事吧,不然等以後……
洛不易此時難過的很,這十三辰給他的威壓太過強橫,而且好像時間越久,他感到身上的威壓越大,壓得他肩膀都挺不起來,雙腿震顫不已。
雖然知道十三辰也許並無惡意,可這種感覺真叫人難受,要是在這兒被一直壓制的話,自己兩位師父的面子往哪兒放?咬咬牙,努力將自己的胸膛挺得高高的。
紫毛鼠微微詫異,就算洛不易是個地級高手,面對自己等幾個半步天級也絕對挺不住,何況他僅僅是個玄級修為的高手,已經夠得上讓自己刮目相看了。將自身氣息悄然放開一絲,紫毛鼠眯了眯眼睛,她想看看洛不易的極限到底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