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梅道人長吁一口氣,看向坐在主座的趙錚明,問道:“趙老爺子,您費心費力將我找來,究竟是何事,還請言明吧,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趙錚明聞言撫掌大樂,笑道:“好,就等梅道長你這句話了!但是在這之前還有個問題要請教梅道長。”
“趙老爺子但說無妨。”梅道人重新坐下,既然決定相幫,就省了許多做派,隨意擺了擺手說道。
昏黃渾濁的眼睛精光閃動,趙錚明上半身向前輕探,輕聲問道:“梅道長,你相信有神嗎?”
梅道人將眼睛眯成一條縫,道:“不信。”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不留半分餘地。
說來也是諷刺,修煉鬼神之術的人卻不相信有神靈存在,寧願捉兩隻小鬼兒當做慰藉,可不然呢?若真有所謂的神靈的存在,自己的師父,堂堂半步地級的高手,又怎會因為沒有足夠傷害力的法術施展,而亡於區區幾名魔帥之手?
“世事無絕對。”
趙錚明將身子坐正,手捋白鬚,目光悠遠,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今年七十有九,生了三個不成器的兒子,其長大成家後,大兒子給我抱了兩個孫子,小兒子也給我抱了一個,唯獨老二自幼體弱,成家後沒幾日便撒手而去,讓我白髮送黑髮。”
雖然不知趙錚明講這些幹什麼,而凌春秋仍兀自神遊物外,梅道人只好自己出言安慰道:“老爺子還請節哀才是。”
趙錚明微微頷首,繼續道:“老二走了,他夫人也日益憔悴,有一天突然昏倒,請大夫看過才知老二的夫人竟已有了身孕,從脈象推算,定是老二的遺腹子無疑。我是老懷大慰啊!老二的夫人自此雖然有心保重身體,然心病難醫,歷盡艱辛,十月懷胎,終於捱到這遺腹子出生,自己卻因產後體弱,虛不受補,與老二一般撒手人寰。”
“好在孩子安然無恙,我親自照料之下,那孩子一天一天長大,我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做趙明珠,明珠長大成人,出落的亭亭玉立,更是知書達理,我是真拿這個寶貝孫女當做掌上明珠啊!”
趙老爺子聲漸悲切,梅道人心道,這個趙明珠怕就是真正的苦主了。
果不其然,趙錚明收拾神態,接著說道:“明珠雙十之歲,正值待嫁年華。前些時日出門觀戲,天色漸黑時不知怎的與下人走散,隨從武者急忙追尋未果,只得回來稟報於我。於是我靦著這張老臉去與州主打好招呼,發動全家上下所有人,連夜到內城外城搜尋明珠下落。終於在黎明破曉前,機緣巧合下被我於外城一間破敗神廟中尋到。”
說到此處趙錚明彷彿又蒼老了幾分,嗓音發顫道:“明珠兒被發現時神情恍惚,已然失了神志,見我靠近便哀叫不已。我不想假借他人之手,對下人說明珠只是受到了驚嚇,然後待其累急昏睡過去,親手將明珠兒抱上馬車,又幸得州主大人憐憫,遣派換防後來幫忙的府軍一路護送而歸。”
梅道人安慰道:“小姐既已尋回便是萬幸。”
趙錚明喟然長嘆:“是啊,能尋回就已是萬幸。可回家後她白天只是昏睡,一到夜裡便驚恐萬分,見人就哀叫哭喊不已,甚至至今仍未能認出我!”
看來這趙錚明是真的對趙明珠寵愛無比,不然堂堂名門望族,一家之主,在人前豈會如此失態?
“趙老爺子的意思是明珠小姐的遭遇,目前的狀態,俱與鬼神脫不了干係?”梅道人斟酌著言語問道。
“實不相瞞,確有此意,不然我明珠兒的狀態無法解釋的通。”
趙錚明的堅定,讓梅道人都感到意外,就在這時,這時一直做局外人的凌春秋附和道:“來都來了,天色也已經暗了,機會難得,究竟是不是鬼神作亂,咱們上去一探便知。”
於是一行人沿樓梯上了二樓,穿過廳堂,來到了明珠小姐的閨房前。
趙錚明推門而入,凌春秋與梅道人緊跟其後。
只見一妙齡少女抱著被子靠著牆坐在繡榻深處,見三人走近,本來還無神的眼睛,瞬間變得驚恐萬分,嘴裡更是不斷哀嚎如棄犬,卻並無人言。於是三人只好停步不前,一時間不知進還是退。
趙錚明嘆道:“明珠兒自尋回來後,便一直是這般模樣,還請梅道長指點一二!”
梅道人看著悲慘至極的趙明珠,若有所思,猛然間一個箭步突進明珠小姐身前,右手劍指點在其眉心,嘴中不知唸了句什麼,大喝一聲:“開!”
那明珠小姐好似才反應過來“哇”地一聲哭出聲有來,終於悲鳴出聲:“不要…不要…閻王爺不要…求求你們不要過來…爺爺救我!…嗚嗚…”
趙錚明見狀大喜大悲,喜的是他曾找遍城內名醫趁著白天為寶貝孫女診斷,喝藥也好,針灸也罷,可沒一個能讓明珠兒開口說話的,看來這梅道人果真有本事,這次定然有希望能治好明珠兒。而他悲的是不知自己的寶貝孫女兒究竟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如此可憐模樣,想想便讓人心痛難耐。
凌春秋也是一喜,看來自己沒猜錯,自己這老友出身道教分支,單傳鬼神之術,是解決這件事的不二之選。更喜的是倘若僥倖將明珠兒治好了,自己從趙錚明手上得到那本古籍就更心安理得了。
梅道人卻是沒在意身旁兩人的心緒波動,剛進門就覺得這明珠小姐的狀態像極了神魂不穩,於是他使出“點神”一術,引導明珠小姐靈臺中殘存的神魂力量匯聚在一處,果不其然,那明珠小姐立時有了反應,只是看樣子,這明珠小姐的神魂問題不小啊!
但還有件事更令他在意,明珠小姐口中的“閻王爺”究竟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