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錦聞言,長嘆一口氣,悲愴道:“梅娘是我對不起你,當初我就不該招惹你,我明明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條不歸路,稍有不慎就萬劫不復,真不該…真不該…如今把你們也給害慘了……!”
方雲依面對眼前這個中年男子的慘呼,不為所動,只是語氣淡然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吳掌櫃,想不禍及家人,倒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肯棄暗投明……”
吳錦聞言,直接打斷道:“呸!你想得美,要我出賣弟兄,絕不可能,老劉,李三已經死於你手,你要動手便動手,老子我當初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早就想好是什麼後果了,誅殺暴君,革除苛政,還我河山,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這是我一直以來的信念,這小皇帝命好,居然沒死?可惜天不佑我等……”
方雲依反問道:“還天下人一個朗朗乾坤?你的意思是還要回到列國紛爭,各國伐交頻頻,戰火紛飛的時代?你真覺得過去的時代很好?”
吳錦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並不是覺得列國時代的就很好,各諸侯之間為爭奪那點利益,鉤心鬥角,罔顧百姓死活,戰事一起,各國往往打的是昏天黑地,死傷無數。”
“但我也不認同如今天下一統,我魯國卻已經亡國的事實,難道實現天下大同非得滅亡我魯國不成?如果當初晉國能保留我魯國宗廟社稷,即便交出大部分權力,承認晉國獨霸天下的事實,我想諸國也是可以接受的,從此天下不再互相攻伐,這不也不很好嗎?”
方雲依不以為然道:“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的理想罷了,你覺得當初末代魯王能心甘情願接受這樣的建議嗎?”
吳錦搖了搖頭,嘆息道:“不會的,除非兵臨城下,真的沒選擇的時候,我王才會如此考慮。”
“方姑娘,這一點,我們也不必在爭論,我是不會甘心魯國就此滅亡的,死了我一個吳錦不要緊,還會有更多像我一樣的人為了復國不惜一切代價。”
方雲依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在勸你回頭是岸,你難道就不想一想你妻子與孩子的安危?”
吳錦長嘆一聲道:“也許這就是她們的命,你不必在勸。”
“方姑娘,你好歹也是算是魯國人,你為何非要替這暴虐無道的朝廷賣命?”
吳錦也想試圖說服方雲依棄暗投明。
方雲依聞聽此言,似乎勾起了她塵封已久的回憶,說道:“魯悼王二十三年,我記得我剛剛八歲,我祖父遭奸臣陷害得罪了魯王,我們全家因此被流放至五嶺山戍邊,這奸臣到底還是不放心我們方家,還是私下派來了刺客幾乎將我們方家滅門。”
“我們方家百餘口就只剩我一個,我一路乞討跑到了越國,後來又被人販子拐賣到了妓院,不過到也吃喝不愁,我十歲時,晉國百狩在各國蒐羅有修行潛質的孩子,我有幸被師叔相中,送到了晉國百狩修煉,是晉國,是百狩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至於魯國,我全家都死在了五嶺山,不提也罷。”
雖然方雲依說的輕描淡寫,可這一路艱難險阻,稍不注意性命難保,何況還被賣入了煙花柳巷之地,命運不可謂不悽慘。實在難以想象當年她僅僅只有八歲就遭此飛來橫禍,在她心中能把魯國當回事才怪。
吳錦聽的默然無語,他心中一動,問道:“方姑娘,你祖父可是方文博,方大夫?”
“是。”
吳錦聽到肯定答覆,感慨道:“當年方大夫可是我魯國難得的忠良,可惜,我魯國連續數代昏君輩出,寵幸奸佞,誤國誤民,方家一門真是可惜了。”
方雲依道:“多謝吳掌櫃為我方家正名。”
吳錦擺手道:“方姑娘客氣了,這本就事實,忠良從來不需要正名,公道自在人心,要這麼看,我魯國當真亡的不冤,但凡那王座上坐的是個正常人,也不至於國事衰頹至此,哎!”
方雲依感嘆道:“任誰也擋不住天下一統的大勢,魯王就算換個正常人,又能抵住晉國多久呢?”
吳錦道:“也許是吧,那次刺殺事件後,我便一路逃到了關內,不得不說,這三晉大地確實稱得上人傑地靈,關中沃野千里,連北郡這等邊塞郡縣也是水利灌溉縱橫交錯,良田萬傾,怪不得當年晉軍可以無敵與天下,如果我魯國有這麼好的家底,這統一天下的未必不是我們魯國。”
說罷,吳錦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勉強抬起受傷的雙臂向方雲依行了一個大禮。
禮畢,吳錦道:“方姑娘,你我之間也不必再費唇舌,看在我送姑娘美酒的份上給我一個痛快吧。”
方雲依有些驚訝道:“你就算求我,也不必行此大禮!”
吳錦正色道:“方姑娘,我是在拜我魯國的忠良之後,你我只是立場不同,能死在你刀下,是我吳某的榮幸。”
方雲依見此,心中大為震動,說道:“好,吳掌櫃,我答應你,不過在你死之前,我得拿走你一樣東西。”
吳錦剛想問什麼,就只見方雲依雙眼閃過一道紫光,他的世界瞬間就只剩下那美麗異常的雙眼,等他再次回過神來,方雲依已經把刀架在了吳錦脖子上了。
吳錦面色微變道:“你剛才看了我的記憶?”
方雲依道:“拿你的記憶,換你全家人的性命,梅孃的事我不會上報朝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