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這個天下始終姓姜,他不姓霍,天下本就是歷代晉國先君數十代人奮鬥來的結果,文武百官也只認姜姓穆氏的血統,這就是正統的力量,皇帝即便身邊沒有一兵一卒,依舊具有極高的號召力,這是晉國曆代先祖賦予他的力量,這力量足可在關鍵時刻瞬間翻盤,何況如今天子還有神蹟加持。
其實到頭來,他們這些所謂的權臣只是依附在皇權體系中的食利者而已,皇帝聲望低,君弱臣強,他們還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皇帝一旦久坐高位,聲望起來了,那想收拾他們,不過一句話的事,有的是人想討好皇帝意圖取代他們的位置。
穆晟擺手道:“眾卿平身。”
他掃了一眼群臣中的霍錚親信高重,誇讚道:“高愛卿在平亂之中,胸有成竹,指揮若定,朕都看在眼裡,從即日起,中尉軍上下,由你高大人暫行大將軍之權,都督中外諸軍事,朕這一路上的安全就交給高愛卿了。”
高重聞言大喜過望,上前大禮參拜道:“謝陛下,臣絕不辜負陛下的信任。”
他知道,他作為霍丞相的心腹,不僅不會被清算,而且此刻他搖身一變,就成了皇帝重點拉攏的物件,如果一路上表現的好,忠心赤膽,也未必就不能取霍相國而代之。
高重心裡其實也明知道這是陛下在拉攏分化霍家的統治聯盟,也是在給他棄暗投明的機會,如果他敢流露出絲毫異樣,那他絕不會有好下場。
左丞相霍錚一路小跑過來覲見皇帝,他回頭瞧了一眼三弟霍啟那如喪考妣的臉色,心中暗歎,不出所料,小皇帝已經抓住機會奪了霍啟的兵權,一切都完了,只要小皇帝不傻,他花費數年所精心構建的權力大廈很快就會徹底坍塌。
霍錚上前見禮道:“老臣忽聞陛下脫離險境,心中高興,臣擔心陛下聖體有損,特命隨駕太醫前來整治。”
穆晟知道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下車惺惺作態,扶住霍錚的手,說道:“相國大人請放心,上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朕並無大礙,三軍將士也都親眼見證,相國請萬萬安心,相國一路上殫精竭慮,思慮國家社稷生民,實在是太辛苦了,朕剛才聽聞相國疲累,在車中小息,朕實在是心痛之極。”
霍錚聞言,面露感動之色,說道:“陛下,這都是老臣份內之事。”
穆晟轉首對趕來的檢事校尉卞虎說道:“卞虎,巡行隊伍中,朕記得還有兩輛轀輬車隨行,把其中一輛安排給相國大人受用,這路還長著呢,相國體弱,可萬萬不能在累著相國。”
卞虎道:“臣,這就去安排。”
霍錚聞言,臉色微變,連連推辭道:“陛下萬萬不可,那是天子儀仗,老臣怎該僭越受用,陛下體恤老臣,老臣感佩莫名,但此事萬萬不可啊!”
穆晟還是耐著性子,好言相勸道:“相國您乃是國之柱石,這一路舟車勞頓,實在是太委屈相國了,朕實在是於心不忍,相國,朕意已決,您老就不要再推辭了。”
還未等霍錚推辭,穆晟喚來檢事校尉卞虎,吩咐道:“卞虎,還愣著幹什麼?快快扶著相國去車上歇息,如果相國大人有任何身體不適,朕拿你試問。”
卞虎心領神會,上前道:“臣遵旨。”
卞虎轉過身一伸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相國大人請,卑職親自扶您過去。”
霍錚嘆息一聲,一甩衣袖,向皇帝行禮謝恩後,在卞虎陪同下徑直去了車上。
表面上皇帝各種心痛相國操勞國事,實際上霍錚已經被青衣使變相軟禁了,省得老傢伙不甘心失去權力,暗地裡興風作浪。
此刻卞虎心中自然高興至極,自己這次是賭對了,沒想到,眼前這位上位半年多的少年天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兩三下就控制住了局勢,陛下曾經許諾的空頭支票,也能兌現了……
穆晟轉首看向文武百官中的右丞相王義,說道:“王相國。”
王義心中一跳,上前見禮道:“臣在,請陛下吩咐。”
穆晟道:“從今天起,王相國便代朕處理政務,百官諸事,先奏請王相國處理。”
王義聞言大喜過望,連聲音都有些顫抖,說道:“謝陛下信任,臣定不會辜負陛下重託。”
右丞相王義終於熬出頭了,他還以為這輩子就做個掛名丞相而已,什麼時候霍氏兄弟看不順眼,自己的仕途也就到頭了,真是沒想到自己也有大權在握,時來運轉的一天,真是老天開眼。
穆晟轉頭吩咐內廷總管楊謹取來一個盒子,他上前開啟取出虎符,他摸了摸這造型華麗的虎符,似有千斤沉重,直到現在,這調集天下兵馬的虎符才真正擁有了意義。
穆晟也不能完全信任高重這個霍丞相曾經的心腹,對於高重來說,拉攏安撫是最重要的,至於是不是真跟他一條心,以觀後效吧。
收回思緒,穆晟又轉首喚來北軍一把手護軍校尉周建,將虎符鄭重的遞給他,囑咐道:“周愛卿,朕予你虎符,傳朕旨意,你馬上回去調集北軍進駐慶陽,穩定京城局勢,如有故意作亂者,不必請旨,殺無赦,控制住京城局勢以後,你在帶著北軍將士前來勤王,隨朕巡行天下。”
護軍校尉周建面色紅潤,他親手接過虎符,高聲道:“諾!臣馬上就去辦。”
周建接令後,便轉身策馬帶著數百北軍騎士奔襲慶陽,這次北軍有四萬多人還留在關中呢,有了皇帝旨意,對付那留守京城的兩萬多人,不是什麼難事,留守的南軍士卒也不見得會冒著謀反殺頭的風險,無腦跟著霍家兄弟作亂,如果他能像當初自己的老上級程埔將軍一樣,鎮壓前太子叛亂,搞不好也能封侯。
眾臣一見這少年天子,權術應用老辣狠毒,抓住機會瞬間就把權傾朝野的霍氏兄弟剝了個乾淨,這根本就不像是個二十多歲出頭的愣頭青能幹出來的事情。
不管文武百官如何揣測天心,如今的事實就是等後續一系列人事調整結束,皇帝就是真正的實權皇帝了,大家都明白,從現在起,朝廷的天已經徹底變了。
此時隱藏在山坳草叢中遠遠觀察晉軍動向的姬釗看到皇帝從金色巨蛋中安然無恙的走出來,面露震驚神色,得知最終結果後他也不再猶豫,身形慢慢化作一團流水,滲入土地中再也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