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慶殿早已裝飾一新,遠遠便聽得管絃絲竹之聲熱鬧非凡,紅綢飛揚,琉璃溢彩,香風不絕,美酒飄醇,連空氣都漂浮著令人眩暈不已的喜慶之中。
王公大臣皇親貴族悉數到齊,按位就座,眼見著嬴徹和嬌娘進來,一一起身行禮,並恭祝皇后之喜。
滿殿盛裝,笑意晏晏,不管是否是真心道賀,都擺足了姿態。
這是當今皇帝最寵愛的皇后,無人敢不敬。
嬴徹與嬌娘並肩而立,接受眾人萬千道賀,嬴徹說了句“平身”,眾人謝恩站起,等他們兩個人坐下,方跟著坐下。
這個時候嬌娘的肚子已經六個多月了,高高隆起,龐策給嬌娘診過脈,說是有雙生之象,所以肚子比前幾胎要格外大些。
嬴徹小心翼翼的扶著嬌娘坐下,又拿著軟墊給她靠著,讓她坐的舒服些,眾人瞧著新帝對皇后如此細心,皆驚歎,早知道新帝對皇后在府邸的時候已經是寵愛有加,但沒想到寵愛到這個地步,連這點小事都不假手於人。
看旁邊伺候的奴才,彷彿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新帝這樣,就好像連他們都習以為常了。
不多時,乾哥兒醒了,奶孃忙從抱著他從偏殿趕來,乾哥兒醒了見不到娘就找,還急哭了,嬌娘從奶孃手裡把乾哥兒接過來,嬴徹笑著給他擦一擦淚,罵他一句,“沒出息的臭小子。”
乾哥兒知道不是好話,哼哼唧唧兩聲向他娘告狀。
嬴徹再去握他的手,他還氣的打了他爹一下,反倒惹得嬴徹朗朗大笑。
“來,父皇抱你,你母后懷著小弟弟小妹妹不方便,沒法抱你。”嬴徹不由分說把乾哥兒抱在懷裡,乾哥兒卻不幹,一手死死抓住嬌娘,小屁股抬得高高的,就是不坐在嬴徹身上。
“你這個臭小子,父皇抱你你還不願意。”
嬌娘笑他們父子槓起來,讓嬴徹將乾哥兒放在他們兩個中間,渥丹拿來一個鵝毛墊子給他墊著,團哥兒看弟弟坐在父皇和母后只之間眼饞,他本來有個自己的小桌子,也沒人注意,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溜到嬌娘身邊,等嬌娘發現他的時候,他都脫了鞋爬到嬌娘背後去了。
“娘,我也想和你一起吃。”被嬌娘逮個正著,團哥兒有些不好意思,對嬌娘討好一笑,摟著她脖子撒嬌。
嬌娘斜他一眼,“弟弟小,你也小嗎?”
團哥兒悻悻,嬴徹見著,道:“行了,你就別說他了,就讓他坐這吧,來團哥兒,到父皇這邊坐。”
團哥兒立即眉開眼笑,手腳並用爬到嬴徹身邊,嬌娘嗔著他們父子,“你就會慣孩子,回回你唱紅臉,我唱白臉。”
本來在沒生孩子之前,嬌娘以為嬴徹是個嚴父,等孩子一個個生下來,嬌娘才知道嬴徹比她還心疼孩子,還嬌慣孩子,所以一有什麼事,孩子們寧願去求他們的爹,基本上是有求必應。
反倒是嬌娘,對他們管教的極嚴,不許他們這樣,不許他們那樣,也因為如此,每回有人問他們是爹好還是娘好的時候,一定回答爹好。
嬴徹笑一笑,哄道:“好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就別管教他們了。”
嬌娘對他們父子無奈,囑咐團哥兒,“那就好好坐那裡吃飯,不許吃一口玩一會兒。”
這幾個孩子,老大沉穩,老二淘氣,老三還小,看不出怎樣的秉性,不過現在看也是個小煩人。
嬌娘望一眼規規矩矩坐在自己桌上,一板一眼都有公主氣勢的玉姐兒,方覺滿意,還是女兒好,懂事乖巧,她只盼著這一胎生兩個女兒,那才貼心哪。
不過元哥兒也不錯,坐在自己的的位子吃飯夾菜,才四歲,就已顯現出沉靜內斂的氣質,如此穩重,比他爹都強。
見他們一家如此和睦,自然會有人奉承一番,翰林院編修曹賀陽一向會討好人,他站起來向嬴徹和嬌娘敬酒一杯,“皇上皇后如此恩愛,是百姓之福,蒼生之福,微臣在這裡敬皇上和皇后娘娘,願皇上皇后永結同心,相守百年。願皇子公主長樂未央,福壽綿延。”
甭管是虛情還是假意,這番話讓嬴徹很是受用,嬴徹笑道:“曹愛卿很會說,朕記住你這番話了。”
曹賀陽眉宇飛揚,喜不自勝,以前他只是區區一編修,又無實權,就會弄些文字,被那群高貴官貴族不放在眼裡。
今日他大著膽子向皇上皇后敬酒,反而脫穎而出,被皇上稱讚,這可是他的無上榮光。
嬌娘目光不由落在他身上,深深一眼,記上心頭,然後轉移來。
又有人奉承道:“依微臣看,皇后娘娘懷著的這個更是有福氣,揣在皇后娘娘的肚子裡,陪著皇后娘娘祭祖拜廟受禮,這天大的福氣哪是一般人有的。”
眾人附和,皆說小皇子福澤深遠,華國公夫人笑道:“臣婦聽聞娘娘這一胎有雙生之象?一胎懷兩個,說不定會湊成一個“好”字,臣婦聽聞龍鳳呈祥有天下太平之意。臣婦先提前給皇上皇后道喜,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嬌娘一直知道華國公夫人一向能說會道,卻不想這麼會拍馬屁,她抿嘴一笑,道:“不想夫人訊息如此精通。”說著瞄一眼柔娘,柔娘掩帕低笑,甭問了,她不過是和父親說了一嘴,父親就煞有介事的宣告全家。
“承夫人貴言,本宮也希望給皇上生下一對龍鳳呈祥。”嬌娘氣韻高貴,溫婉含笑,令人心曠神怡。
話音剛落,卻聽一道銳利如兩片瓷片互剮的聲音從殿門口出來,“龍鳳呈祥是好,但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福氣。如果雙生是兩個男孩或是兩個女孩,那就不是福而是禍了。華國公夫人難道不記得,大秦皇室規定過,若有雙胞,為保大秦安定,必不能留。”
眾人齊齊向門口看去,只見皇貴妃一身絳紅色大團花覃絨雲緞長裙逶迤在地,如一團帶刺的玫瑰從遠處開到眼前,嬴徹和嬌娘的臉一剎那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