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都給雙方擦著淚,嬌娘抱著玉姐兒哄了好久,才慢慢將她哄睡著。等將她放下來,嬌娘慈愛溫柔的臉立時變了顏色,如山雨欲來的陰霾,平鋪在她美豔的臉上,越加顯然凌厲盛人。
她走回房間,目光的掃視著跪在地上的兩個僕婦,兩人瑟瑟發抖,縮著肩膀脖子,聽到嬌娘的腳步聲,趕緊爬過去,拽住她的大腿求饒哭道:“奴婢該死,求娘娘饒過奴婢一回吧。”
樊嬤嬤怕她們傷著嬌娘,趕緊上前拉開,青著臉訓斥道:“放肆!娘娘懷著孕哪,是你們能碰的嗎?”
她們兩個皆是最低等的奴才,平時只負責打掃庭院,都是五十多歲的年紀,尊敬一些哪,稱呼她們為趙媽彭媽,往常也沒多大的錯處,只是兩人都有一個共通的毛病,嘴碎。
但自玉姐兒來了以後,嬌娘不止一次三令五申強調所有人都要把嘴上的門把嚴了,更不可在玉姐兒面前亂說話,但今日她們卻枉顧她的警告,又一次嚼上舌根,還被玉姐兒聽到。
這是嬌娘不能容忍的。
秋霜攙扶著嬌娘坐在大椅上,嬌娘的手伏在刻著花紋繁複的扶手上,微微用力一握,語氣隨即深沉下去,“說,是誰讓你們在郡主面前說這些話的!”
兩人頭如搗蒜似的磕在地上,哭道:“沒人教奴婢說這些話,是奴婢們糊塗,舌頭上長了瘡,亂嚼舌根。奴婢知錯,奴婢知錯……”說著左右開弓自打上嘴巴。
嬌娘冷冷的看著她們,手指挨個一下一下的敲在扶手上,似心凌亂的胡跳,並沒有制止她們,只等她們自己停下來,方說話,“既然你們的舌頭這麼管不住,就不用要了。”向外喚道:“來人,將她們拖出去,絞舌。”
兩人霎時嚇得面色灰白,哭聲更大,“娘娘恕罪,奴婢說,是飄香軒的大花側妃給了我們錢,讓我們在郡主面前說這些話的。”
嬌娘不屑冷笑,手摸在胸前掛著的珍珠項鍊上,珍珠顆顆飽滿,都是一樣的大小,這是老太太送過來的,還是她嫁人的時候孃家陪嫁的,說是珍珠有安神靜心的功效,能不能安神靜心倒不知道,但像這麼大,又顆顆大小相同,卻很難得。
“胡說,大花側妃久病臥床,怎麼可能出來。”
彭媽聲音枯啞,和著淚道:“是大花側妃身邊的巧心姑娘,她吩咐我們做事的。”
花媚娘!
嬌娘眼中閃過雪亮陰森的鋒芒,手上忽然一用勁,那珍珠霎時崩開,散落的四分五裂。嬌娘一掌擊在扶手上,胸口因怒氣而上下起伏,咬牙道:“來人,將她們倆個交給無忌,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拿去給後院的兩頭看門狗餵食吧。”
秋霜啐口道:“呸,狗吃你們倆的肉都嫌餿,當了一輩子的人還沒有狗忠心。”
嬌娘冷漠的看著她們兩人尖叫著“饒命”,淡淡的收回目光,她的心中沒有一絲不忍,只猶嫌不足。
只聞得風吹竹簾的聲音,須臾,嬌娘緩緩起身,吩咐道:“渥丹,給我更衣打扮。”她指尖搭在渥丹的手上,似寒冬臘月裡屋簷上積的冰錐,“多少日子沒見到我的好姐姐了,總要最後和她見一面才能了無牽掛。”
剛進入飄香軒大門,就看見四五個婆子坐在門口打牌,秋霜沉肅了一下嗓子,她們才看見嬌娘,忙驚慌的收起牌行禮。
石榴紅撒花長裙裙襬逶迤拖地,從她們眼前劃過,嬌娘聲音清幽,語氣淡漠,“大花側妃病了,你們就忘了本分,竟敢在當值時耍牌賭錢。既然如此,就不配伺候在大花側妃身邊了,秋霜,讓人打發出去。”
“是。”秋霜屈一屈膝,然後指著幾個小廝,讓他們將人先帶下去。
外面打牌,裡面也沒好到哪去,下人們懶散,有的還沒起床,嬌娘進來了,才慌慌張張的跑出去請安,連衣服都沒繫好。
嬌娘看了去秋霜一眼,秋霜立馬會意,讓人將她們全都打發了出去。
巧心巧靈聽見動靜跑出來攔,巧心詰問道:“小花側妃這是要幹什麼?這裡是飄香軒,不是關雎閣,好像還輪不到您做主吧?”
嬌娘並不因她的態度而氣惱,微笑道:“她們做事太不上心了,本妃怕她們伺候不好姐姐,所以想重換一批過來。”
說著往屋裡走,巧心在前面擋了一步,“側妃娘娘請留步,我們家主子身體實在不適,需要休息,奴婢看等主子哪日好一點,再請您過來吧。”
嬌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將目光轉移到巧靈身上,巧靈與她對視一眼,上前拉開巧心道:“你瞧你,小花側妃要進去看望咱們主子,你這樣擋著算怎麼回事。”一面往裡請,“小花側妃請進。”
巧心訝然的看著巧靈,“巧靈你——”
嬌娘越過她們,只聽巧靈壓低著聲音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巧心,主子不行了,咱們也應該為自己打算。”
最早飄香軒是整個瑞王府最奢華的地方,即便如今花媚娘已經失寵,但依舊可以從房間的裝潢擺設看出她曾經有多風光。
在嬌娘沒進府前,她確實得意,有一個瑞王寶貝的女兒,分的一半的管家之權,宮裡的懿貴妃對她的喜歡遠遠大於王妃,下人們諂媚巴結,女眷們阿諛奉承,地位直逼得尉遲珍這個正妃都要禮讓她三分。
可自從嬌娘進了府,一切都變了,她一步錯,步步錯,到頭來,女兒、地位、寵愛,什麼都沒有了。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見到嬌娘,花媚娘就破口大罵,“賤人,誰讓你進來的,滾出來!”
嬌娘居高臨下的看著蜷縮在床上痛苦不堪的花媚娘,對她的罵聲耳充不聞,反而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最後化為陣陣低笑。
那笑聲聽到花媚娘耳朵裡如刀割一般尖銳,她恨恨的看著嬌娘,尖叫道:“你笑什麼?你得意什麼?出去,你給我滾出去。”一邊罵,一邊吃力的抄起一個枕頭向嬌娘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