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狀,取笑了一回,嬌娘臉皮薄,臉上瞬間就掛了顏色,一張小臉燒的通紅,和灑滿了胭脂似的。
不由,餘光覷向花媚娘,只見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角,漫出一抹無聲無息的笑意。
從楚陽長公主處回來,已經很晚,今日的梅花宴可謂是別具一格,所有吃食都是由梅花做的,連酒都是梅花酒。
那酒甘洌醇香,嬌娘貪杯,多啜了幾盅,不勝酒力,回來一路清歡和水香一左一右扶著她。
剛走到穿廊,只見站在門前的小丫鬟秋霜就跑過來,清歡打趣她道:“鬼丫頭,把你機靈的,姑娘還沒進院,就急衝衝的來迎,這眼力見兒真真把我和水香比下去了。”水香笑著應和。
秋霜憨憨一笑,“哪敢和兩位姐姐比啊。”又道:“對了,我出來是通報一聲,舅奶奶和表姑娘來了。”
秋霜是第一次大清理之後,嬌娘挑進院子裡的。原先她年歲小,嬌娘只讓她做一些閒散的事,這次回來,發現她能幹又實誠,就將她提升到了二等丫鬟。
嬌娘身邊的丫鬟有定數,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其餘為粗使。清歡水香自不必說,除了新上來的秋霜,二等丫鬟還有個叫渥丹的。
渥丹沉穩持重,嬌娘去歷城的那段時間,都是她守著院子,管著小丫鬟們做事。嬌娘對她的器重,僅次於清歡水香。
今日嬌娘和清歡水香不在,渥丹見於氏母女來了,就和秋霜商量,她們倆一個在外面等姑娘,一個在屋子看著於氏母女,省的她們手腳不乾淨,又亂拿姑娘的東西。
於氏母女在嫣然閣極不受歡迎,水香和清歡一聽她們來了,不由雙雙撇嘴,嬌娘酒醒七分,問道:“她們什麼時候來的?”
“晌午過後不久就來了,我說姑娘去楚陽長公主府上赴宴了,她們就一直等著,也不走。”
清歡一向最煩於氏母女,“姑娘,要不咱們去別處避避吧。”
冷風吹散了嬌娘的醉意,她理理衣服,道:“避得了今兒,避得了明兒嗎?”說罷,抬步進院。
進了屋,就看於氏母女對坐在裡間炕上,於氏穿著一件鐵鏽紅襖衣,通體暗花紋,袖角微微泛白,褪了色。
秦姝開春的時候生的孩子,如今還沒恢復好,她原本就豐腴,如今更是胖了好幾圈。她著一身半舊的蜜合色夾襖,下搭玫瑰紫棉裙,頭上一支珍珠簪子,耳朵上垂著兩個葫蘆玉耳墜。
那珍珠簪子和耳墜都是她以前從嬌娘這偷走的。
見嬌娘回來,於氏趕緊下炕穿鞋,並拉著秦姝,那秦姝先還不願起,她母親使勁拽了幾下,才不情不願跟著起來。於氏道:“嬌娘回來了,外面冷,快上炕上坐著。”一幅主人家的樣子。
“舅母什麼時候來的?”渥丹為嬌娘解下氅衣,並順手將一個織錦袋裝的手爐塞到她手裡,嬌娘直接走到於氏母女對面的羅漢床上坐下,將手爐放在腿上,這才說話,“快坐著,站著怎麼說話。”
於氏笑容訕訕,往炕沿上半坐,“晌午過後就來了。”
嬌娘道:“那還沒吃飯吧。”於氏乾笑兩聲,嬌娘看炕几上幾道點心乾果盤子都空了,側頭吩咐渥丹,“讓廚房送一席飯菜來。”再與於氏道:“舅母和姝兒吃過飯再走吧。”
再無話,開啟手爐蓋子,用銅火箸撥爐內的灰,乾乾的將她們晾在一旁。
秦姝上下打量著嬌娘,再看看自己的破舊的衣服和臃腫的身材,既羨慕又嫉妒,她心裡自卑,把褙子合攏起來,遮住肚子上的贅肉。
於氏看著嬌娘不搭理她們,心中怨氣,卻不好發作出來,於是陰陽怪氣道:“這還是聽外面人說,我才知道,表姑娘馬上就要攀富貴,嫁給瑞王了。這可是天大的福氣,怎麼都沒和我們知會一聲吶。外甥女嫁人,母舅家從旁人嘴裡聽說,說出去都讓人覺得好笑。”
嬌娘手一頓,抬起頭,道:“我記得上次舅母來不是說,從此再沒我這個外甥女,和我斷了親戚嗎?我怎麼還厚著臉皮好意思去打擾哪?”
於氏一窒,被她一句話噎住,秦姝笑道:“那都是氣話,表妹還真當真啊,咱們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親戚,怎麼能說斷就斷哪。”
她用胳膊肘懟了下於氏,於氏立即揚出笑臉,“就是,嬌娘啊,你可別放在心上,你也知道舅母這張嘴,整日裡說不出來什麼好話。那次回去後,你舅舅就罵了我一頓,說起來真是不應該,你說我怎麼就能說出這話來哪。你那時剛喪母,正是傷心的時候,我不說好好安撫你,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和你置氣,,”說著就抹淚哭起來,又斷斷續續的講訴上嬌娘姨娘姐弟如何相依為命,如何姐弟情深。
嬌娘手握著火爐,靜靜地聽著,直等到她講完,才悠悠道:“是啊,姨娘走的時候,我身邊連個貼心的親人都沒有,難過的以為自己也要跟著去了,幸好挺過來了,日子也慢慢好轉。”
於氏臉上略有尷尬,她本想動之以親情,卻不想被嬌娘這丫頭輕描淡寫兩句就把話給堵住了。
她乾笑道:“如今是否極泰來,都是姑奶奶託福,保佑你嫁進瑞王府,這以後的榮華富貴是享之不盡了,姑奶奶泉下有知,也能欣慰。”
嬌娘笑而不語,接過水香端來的茶碗,輕輕撥動碗蓋,茶水熱氣形成的氤氳升騰到她的臉上,她輕輕吹了吹,慢慢小口品著。
秦姝看著乾著急,捏著帕子拽了半天,忍不住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嬌娘,再怎麼說,我爹也是你親舅舅,你可不能一人富貴,就不管我們了。”
嬌娘溫和的笑容慢慢收斂,冷起臉來看著她,她絲毫沒察覺嬌娘眼中投射過來的冷漠與厲色,兀自道:“這次來哪,也沒別的事,只是讓你幫點小忙。阿鄴運氣不好,這次科舉沒中上,按說以他的學識,不可能不高中,我心裡嘀咕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腳,被冒名頂替了。”
於氏連連點頭附和,接著她道:“但現在我們也不追究這個了,其實啊,考中狀元又如何?還不是封個小小的官職,哪及得上瑞王殿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