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是沒想到老太太居然提前問話,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就怕李媽媽招了不該招的,緊盯著那張供紙的同時,還緊盯著花錦堂的臉色。
隨著他面龐越來越黑,她整個身子彷彿是一點一點浸泡進冰水上,凍得她渾身戰慄,心臟發抖。
嬌娘目光落在她那雙粉飾得一絲細紋都沒有的手上,因緊張害怕而用力的攥著椅子扶手,使得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裂,像一條條青蛇盤踞在她的肌膚上,欲衝破而出。
那一條條青蛇彷彿就是嬌娘的化身,想要撕開虛偽的面具,挖出藏在她陰暗裡的決疣潰癰。
老太太沖著一個婆子揚揚臉,那婆子捧著一個黃紙包上前,放在桌子上開啟給花錦堂看,老太太道:“為了證實她的供詞,今兒一早我就讓人去李媽媽那搜查了一番,果然搜出這包東西來。也找了大夫驗,確實是雄黃不假。可能是她看著這東西還值點錢,沒捨得扔。”
“砰”一聲,花錦堂一掌拍在桌子上,大怒道:“真是歹毒,歹毒至極!”
他眸底充血,有難以掩蓋的痛心與憎恨,“三姨娘那麼個溫柔和善的人,竟遭你這賤婢的毒手。你說,是誰指使你的!”
紀氏悄悄鬆了口氣,又恢復了常態,還好沒全都招出來。
李媽媽一震,眼神慌亂無助。嬌娘走上前拿了供詞閱覽一遍,再到她身邊,“李媽媽,你哺育了我幾年,對我也算是有哺育之恩,若是你能夠說出何人主使,我會為你向父親求情,或許他可以饒你一命。”
李媽媽眼皮撩起,倏然看向嬌娘,眼神中生出活的渴望,如火焰一般熱烈。
“李媽媽,你殘害三姨娘已是罪無可恕,要是你再胡言亂語,胡亂攀咬別人,小心禍及全家!”紀氏當即喝道。
李媽媽聞言面露驚恐之狀,直搖頭,“沒有,沒人指使我。”
紀氏看向嬌娘,有難掩的得意之色,嬌娘狠狠咬牙,轉而厲聲道:“李媽媽,你說無人指使你,那你為什麼要害死我姨娘?我姨娘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讓你非得要她的命不可?”
“沒有,我沒想要三姨娘的命。”一聲喝厲,倒讓李媽媽脫口而出。
“你沒想,那誰想!”嬌娘繼續追問。
李媽媽揪著胸前的衣服,大力喘息,目光在眾人面色逡巡一圈,最後落在紀氏臉上。
紀氏豎眼一橫,李媽媽嚇得縮回眼神,低頭顫抖。
花錦堂斜向紀氏,雙目似睜非睜,像是在細細的端詳著她,又像是失神沉浸在遙不可及的回憶中。
良久,他轉回視線,看向李媽媽,聲音中聽不出他有什麼情緒,“你老實交代,有沒有人指使你這麼做?”
李媽媽無措,只是一壁哭一壁爬到他身邊,“都是奴婢一時糊塗,老爺,你饒了奴婢吧……”
這聲聲求饒是堆積花錦堂胸膛中熊熊烈火的薪柴,將憤怒頂到極點,他一腳將李媽媽踢到紀氏腳下,那震怒的聲音似磬敲在一口經歷了百年的古鐘上,洪亮的傳遍整個百齡堂,“你還有臉說饒你,我告訴你,這件事若你只是個幫兇我或許還會饒你一命,若是你的主意,我要你全家給三姨娘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