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一夜的雪,地面厚厚的一層,能沒過腳面。
自十日前遠在老家的花老太太被接回府,嬌娘便日日都要早起去請安,睡不了一個懶覺。
水香服侍著她起床,又拿了青鹽抹牙漱口,昨夜嬌娘抄寫經文很晚,今早起來昏昏沉沉的沒有精神,就懶懶的倚在床頭由著她伺候梳洗。
花錦堂只兄弟兩個,弟弟花錦業外放到老家齊州歷城為太守。花老太太每一年有大半時間居住在歷城,只十二月份會跟隨花錦業回京述職時回來小住,待五月初過完壽再回歷城。
雖然花老太太每年小住的時間很短,但在此期間誰也不敢有半分怠慢,又因脾氣有些古怪,所以所有人伺候起來都戰戰兢兢的,連紀氏在她面前都俯首帖耳,不敢有半點錯處。
府裡的人也是變著法的討她歡心,但都不得其法,討好不到就算了,不順心起來還要被她訓斥一番。
清歡伏在腳踏上為嬌娘揉著胳膊,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別的姑娘都是給老太太送吃的,送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偏姑娘你勞心勞力的抄什麼勞什子經文,回頭要是老太太不喜,姑娘不是吃力不討好嘛。”
嬌娘笑而不語,有了上輩子的經歷,她自然對老太太的喜好有些瞭解。知她這些年來素喜禮佛,便投其所好,為她抄寫經文奉上,這可比那些真金白銀更能得她歡心。
要問她為什麼費盡心力的討好老太太,只因這府裡唯有她能和紀氏抗衡。
這些天她每每到紀氏那裡請安,紀氏總是有意無意提起安哥,她知道,紀氏已經將主意打在安哥身上,要搶了去。
此時她還能說因姨娘驟逝,悲痛感傷,留著安哥聊以慰藉,但若是紀氏在父親那吹吹耳邊風,時間長了,父親難免不會同意。
恰逢老太太回府,讓嬌娘想到,沒有把安哥養在老太太身邊更好的主意了。
要是她能得到老太太的歡心,進而遊說她將安哥養在膝下,便是紀氏也不敢置喙。
嬌娘知道以自身之力難以護安哥周全,況且她不能一輩子待在花家,而這樣卻是對安哥最好的安排。
水香扶著嬌娘起來梳妝,隔著老遠就聽到外面有人說話,“姑娘起來了嗎?”
“李媽媽安好,大冷天的您老人家怎麼過來了?姑娘剛醒,裡面清歡姐姐和水香姐姐伺候哪。”看門的小丫鬟帶著諂媚討好的聲音小聲道。
“那正好,我進去看看。”
“媽媽請。”
“媽媽,我給您打簾,您小心著。”
身為嬌娘的奶孃,身份體面,院裡的小丫鬟們有幾個不爭相恐後的巴結著她。
猩紅的棉氈子撩起,一股白茫茫的冷氣跟著湧了進來,接著很快就消失在空中。
李媽媽穿著一套深紫色對襟福壽雙全紋襖衣,耳朵髮髻上皆有金飾點綴,笑眯眯著眼,對著嬌娘打了個欠,徑直走了過去。
她衝著水香和清歡揮揮手,屏退一旁,拿起桌子上的金簪,邊彎著腰簪,邊和嬌娘小聲道:“姑娘,我這有件喜事,您聽了一準高興。老爺要準備給您定親了,如今選定了好幾家,只是還沒敲定哪。”
李媽媽回來也有十來日,嬌娘雖待她如常,卻緊盯著她。
姨娘的死,如今還找不到證據和她有關,若是貿貿然指證,她不但不會承認,幕後的人也會被打草驚蛇。到時殺人滅口,除掉她,更是無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