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寇蒂走到了那些鯉鳥亡靈的面前。
這些鯉鳥在空中整齊地列隊,為首的那隻比它的同類要大上一圈,翅翼也少了一隻,殘骸上的汙染痕跡也最深。
它大約就是那隻最初和曼古拉·西澤相遇的鯉鳥之王。
詩寇蒂向它伸出手,它便扇動翅膀落在了她的掌心,像是在響應她的呼喚。
但這只是假象——它早在四千年前便已死去,現在的回應僅僅是因為言律歌在喚醒它們時,賦予了它們部分“亡靈”的特質。
但是詩寇蒂依舊認真地注視著它,指尖拂過那一個個凸起的醜陋骨瘤。
她感受過這被汙染異變的痛苦,雖然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但是她卻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要理解它們。
她知道,這些與弒神者並肩作戰的鯉鳥,直至生命最後都沒有後悔和退縮。
“你好。”詩寇蒂認真地說,“還有,謝謝。”
謝謝你們守護了這個世界。
她退後半步,開啟自己所帶的雙層珠寶匣,將最大的那顆紅寶石遞給了三翼鯉鳥之王,隨後手一揚,將盒子裡那些璀璨的寶石灑向天空。
這其中有真的天然寶石和假的人造寶石,此刻已經不重要了。
一匣子寶石價值非凡,有幾顆甚至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絕品,但此刻也已經不重要了。
她只是記得自己繼承的誓約,記得先祖和鯉鳥的交易,記得西澤皇室還欠著它們一些東西。
——隨便什麼都可以哦。
它們什麼都不求。
那她就給予它們最好的東西。
一匣子寶石遠遠不夠,和鯉鳥的付出比起來,遠遠不夠。
但是卻是她此時此刻能給出最好的東西了。
鯉鳥之王的亡靈銜起紅寶石,振翅高飛。
漫天的寶石被撒入鯉鳥群中後,那些殘缺扭曲的鯉鳥亡靈們也紛紛振動翅翼,銜住了飛散的寶石,在天空中歡愉地飛翔。
它們接受了她的禮物。
它們在飛舞,它們在歡歌,它們在舞蹈。
它們在……消散。
那一幅幅扭曲變異的骨骼,正在逐漸瓦解。
蒼白而纖細的骨頭一截接著一截地斷裂,粉碎,化為齏粉,從天空之中紛紛揚揚地灑下,就像是一場隨風揚撒的塵雨。
當軀殼崩碎到了一定程度,它們便再也銜不住那一顆寶石了,於是璀璨的寶石夾雜著漫天骨塵墜落,就像是薄霧裡的點點星光。
三翼的鯉鳥之王撲簌著翅翼懸停在詩寇蒂的面前。
它的軀體同樣在崩潰。
但是它卻用長滿骨瘤的腦袋,輕輕地觸了觸詩寇蒂的額頭。
詩寇蒂愣住了。
在西澤帝國的傳統禮儀中,好友間會以額頭相觸的“貼額禮”來表達問候,只是這些年已經不流行了,僅在古老的皇室中才殘留著這個習俗。
但是詩寇蒂從未真正地使用過這個禮儀——她的身份和位置註定了,她幾乎沒有和別人交心的機會。
在那輕輕的一觸之後,三翼的鯉鳥之王的殘骸便徹底崩碎,化為了漫天飛揚的塵埃。
在最後的最後,它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
失去支撐的紅寶石掉落在詩寇蒂的腳邊。
“一個奇蹟。”言律歌說。
“奇蹟?”詩寇蒂下意識地重複。
言律歌伸手撈一把細碎的骨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