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了。
總經理畢竟是在商場上呼風喚雨、被聖·恩委以重任的A級管理人才,這輩子經歷過的挫折也不止這一件。
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算了。”總經理擺擺手,無奈地嘆氣,“算了算了……
“你們,過來——對,說的就是你們這些搬屍體的,別看了,快過來……別靠那麼近,臭死了!
“過會兒趕緊把這屍體鏟走吧,趁著還新鮮,趕緊送去分揀間,看看他身上還有什麼能用的東西沒有?
“還有跟他一宿舍的人,也過來,把這死人的東西都翻一翻一下,把值錢的都賣掉,算是給我們工廠挽回一下損失吧。”
總經理捏著鼻子走了。
如果不是出了這檔子事,他可不想和那些臭烘烘的運屍人打交道。
等到總經理走遠之後,另一個年輕的運屍人皺著眉頭上前,嘴裡一邊嘀咕著不太友好的話語,一邊把他支離破碎的身體剷起來,放到推車上。
“這老東西總算死了……死得好啊,不然他搬的屍體只有我們的一半,每天都要拖累我們組的評價分,煩都煩死了。”
運屍人躺在血泊裡,靜靜地聽著、看著別人對他的評論、謾罵與指點。
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好像一點兒也不恨他們。
因為他突然回想起來,他再年輕一點的時候,好像不止一次見過類似的死亡。
那時的他態度如同這些年輕人一般不屑,認為自己只要努力,就可以跳出這個輪迴。
但時間告訴他,無論他如何掙扎,生命都是一個迴圈,從年輕到年邁,從有力到無助。
他活了幾十年,終於是走到了極限。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他的意識一點點地沉入黑暗。
一開始有些冷,還很疼,可慢慢地就不冷了,身體也漸漸地不痛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但是就在意識支離破碎,即將消失之際,突然地,一陣刺痛從他的臉上傳來,讓運屍人被迫清醒了一瞬。
隨後,一股他從來沒感受過、也不明白是什麼的溫暖力量包裹住了他,讓他幾乎要崩潰的意識重新凝聚了起來。
運屍人發現,本來已經死亡、逐漸陷入絕對靜寂的自己,竟然詭異地又恢復了對外界的感知能力。
他發現自己正飄在半空中,飄在自己屍體的上空。
而他的對面,則是單手捏著他一隻眼睛的“沙技師”。
……不,那不是沙技師。
運屍人“看”到,那正在解剖自己軀體的人,雖然擁有“沙技師”的外貌,但是內在的部分卻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背後生長著密密麻麻觸鬚的異國少年。
……他很難描述這樣的視覺體驗。
就好像有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影重疊在一起,屬於“沙技師”的那個深一點,好像可以被普通人正常地看見,屬於非人少年的那一個淺一點,只有他置於這奇怪的靈魂出竅狀態下才能察覺。
運屍人還“看”到,那少年伸出觸鬚,刺進了他的身體。
而奇怪地,他並不覺得恐懼。因為對方好像不打算傷害他。
他“聽”到了少年的聲音。
“你是怎麼死的?”
……
“最後一個問題。”言律歌對著運屍人愈發飄忽不定的靈魂虛影說,“所以,之前在加工廠門口,你在見到我……見到‘沙技師’的時候,到底想說什麼?”
言律歌尚記得,自己方才見到這運屍人的時候,扶了他一把。
而這運屍人,除了對他說“謝謝”以外,也似乎發現了他的異常,並且欲言又止地想說些什麼,但是最後又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