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沿著海邊,大約三百米長,用水泥和石塊砌成,每隔十米豎著一根鑄鐵的黑色柱子,上面纏繞著棕色的粗麻繩,繩子的另一頭繫著漆成白色的快艇,隨海水的起伏上下波動,遠處停靠著幾艘龐大的遊船,上面燈光閃爍,人影晃動。
奔湧的浪濤拍打著海岸,激起一排排的浪花,碼頭上的海水退去又上來。
幾個身穿工作服的男人在碼頭上走來走去,收拾著東西,看樣子是準備下班回家了。
保羅掏出一隻香菸,在打火機淺藍色火焰上點燃,吐出一股煙霧,靠著一艘快艇,站在那兒看海,一臉的輕鬆。
工作人員陸續離開,就連碼頭的燈光也熄滅了幾盞,碼頭顯得落寞了許多。
保羅走向最後一名工作人員,他面板黑黝,像煤爐底層的碳灰一樣,身穿灰藍色的工作服,正蹲在地上,檢查纏繞在柱子上的麻繩,看是否結實可靠。
“哥們,拉我們出去轉一圈?”保羅詢問道。
蹲在地上的黑臉男人,伸出手指,在空中左右搖搖,連頭也沒有抬。
保羅不慌不忙地從口袋掏出一摞鈔票,蹲下身子,靠著黑臉的肩膀,悄悄塞進他的手裡。
黑臉的拇指和食指動了動,用力捏捏鈔票,站起身來,左右看了看,吐了一口氣,低聲問道:“你們是做什麼的?”
“遊客。”
“遊客?”黑臉的眉毛用力擰在一起,活像個問號,也像一根糾結的麻繩,“幹私活,老闆知道會炒我魷魚的。”
“愛玩的遊客,放心吧,哥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保羅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向站在遠處的白樂天招招手。“不會的,只是到海里玩一圈而已。”他繼續安慰道。
其他的工人收拾完手裡的活,已早早離開了碼頭,海水拍打著碼頭,形成一簇簇白色水花,快艇上下顛簸,好似熱情的雙手,歡迎著他們。
“快,快上船,別耽誤時間,我還想回家呢,可不想被老婆罵。上帝啊,看在鈔票的份上,我答應你們,誰讓老子手頭緊呢。”黑臉一邊解開繩索,一邊對兩人嘟囔道。
待兩人登上快艇,黑臉將繩索扔上船舷,雙腳一躍,嘭地跳上快艇。他拴好繩索,按下開關,右手使勁一拉,引擎轟鳴起來。
“去哪個方向?”黑臉問道。
“那兒!”保羅手指著月華島的方向說道。
“那可是私人島嶼喲,最好不要靠近,還是小心點兒好。”
快艇掉頭衝進大海,像一隻利箭,悄無聲息地隱入黑暗之中。白樂天轉身望向岸邊,岸上的燈光像散落的鑽石,串連成一條珠寶項鍊,它們在浪尖暈成一片橘黃色的柔光。
海面上漂浮著一層冷霧,就像闖進了混沌的世界,快艇劈開海浪,穿過黑黢黢的海面,朝著東方駛去,船後面留下一道水花。
大約半小時後,一座小島在海霧中隱現,像一個臥伏在大海中的黑色巨人,綿延數公里。海鷗在空中打著轉,發出輕微的聲響。
小島南面是一個簡易的碼頭,碼頭上安裝著幾盞射燈,燈光照不停在海面上掃來掃去,以防外人靠近。
在燈光之外,黑臉繞了一個接近六十度的角,船頭對準小島,然後熄滅了引擎,讓快艇靜靜停在起伏的海面上。
“哥們,你們只能遠觀了,這是私人領地,不能侵入。”
保羅站起身,扶著船舷,靠近黑臉,將一摞鈔票塞進他手裡,“這裡面有個朋友,需要我們的幫忙,必須進去!幫幫忙吧,朋友。”
黑臉將鈔票擱在手掌上,掂了掂,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上帝啊!它再次擊潰了我的內心,看在它的份上。”他咬了咬嘴唇,伸手拍拍操作檯,再次發動引擎,繞開南面的碼頭,繼續往東駛去。
快艇繞到小島的北面,遠遠地停在那裡。
遠遠看去,小島北面是幾個巨大的礁石,礁石後面是高樹,樹冠蓬大,再往後就是用水泥砌成的高牆,與壁立的山石融為一體,十幾米的高牆上面就是建築物的後牆,其上有兩臺射燈,不停地轉動,燈光照在幾百米外的夜空和洶湧的海面上。
黑臉觀察了十幾分鍾,發現兩臺射燈所照的角度之間,還是有空隙的。他將引擎的轟鳴聲調至最低,低到隱沒在海浪聲中。
沿著兩臺射燈之間的狹小夾角,而形成的細小縫隙,快艇在暗處,悄悄靠近小島,直到靠上那座大而突兀的黑褐色礁石。
“就是這裡啦,你們在這裡下船,我在遠處等你們,到時你們游過來,但是速度要快,晚了,我可就獨自回家喝咖啡了。”
“好的,放心吧。”保羅打了個響指,拍拍船舷,對白樂天做了個手勢。
兩人換上被揹包裡的衣服,戴上頭套、手套,蹬上一雙黑色軟底運動鞋,只露出兩隻眼睛,兩人相視一笑,彷彿兩個水鬼。
黑臉努力將船頭掉轉,海水輕拍著快艇的底部。
兩人跳下快艇,背起揹包,走在砂石遍佈的沙灘上,沿著一條黑暗的彎曲小路,向那座黑黝黝的高牆摸過去。
穿過高矮不一的灌木叢,白樂天的臉上被颳了幾道血印,用手摸了摸,火辣辣的疼。
“真他媽刺激,還有這種玩法。”保羅看著遠處的高牆,輕聲說道。
就在他們走到牆下時,一道亮光照過來,差點照在他們的身上,兩人迅速趴在旁邊的灌木叢下,大氣也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