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爪潭中一聲沉吼,被壓抑許久的內心終於得以釋放,那顆作祟的不安的心,在妖界垂黑的夜幕中游走,衝破禁宵,窺視夜華,向著東海,——那裡才是我的家,才是我的安歇之所,我的海,潮水的力量,凝聚在心頭浪尖,成為恨意難消的慾望。
“龍神,我們之間的恩怨是該了結的時候了,即便賠上整個妖界龍族,也在所不惜,沒有犧牲的覺悟就換不來勝利的驕傲。”
“父親真的打算放出孽龍嗎?”
“你兩位姐姐皆是因為這條孽龍亡故,這筆仇遲早要算,不過不是現在。”
“可是,父親,我擔心的是這條孽龍向來不服管束,他豈是知恩圖報之輩,即便他能助我們對付龍神,可是女兒更擔心的是,他日後會反過來對付我們。”
“你的顧慮也正是為父的盤算,放心好了,如果這條孽龍真的殺了龍神,不用我們出手,天界怎可能坐視不理,雖然羲皇伏龍陣已經失傳,不過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這終歸是一場靈力的消耗,龍族的事情永遠只有龍族族類最清楚,我們伺機而動,助天界,殺孽龍,即便我們不出手,也不過是妖界一縷幽光,完全沒有必要暴露在烈陽之下,龍神之死,孽龍之亡,與我們也沒太大關係,而我只要達到我的目的。龍神死,孽龍亡......”
“如此說來,父親有辦法破羲皇伏龍陣?”
“許多厲害的法陣皆是以佈陣之人的血液作為開啟陣眼的唯一途徑,我想羲皇降龍陣別無破解之法大約也是如此,那麼找到羲皇與帝女的後人,以血為引,應當就能破陣。”
“帝女女希氏的後人?可是住在蜀山神風谷中的墨神風?”
“墨神風無疑是帝女後人,但是這位大神很難對付,神力無匹,如果想直接從他身上下手,那等同於自掘墳墓,其實居住在神風谷的帝女後人並非墨神風一人,而是整個帝女遺脈,傳言墨神風平生只收受過三名外人做弟子,其它的弟子皆是帝女後人。”
“女兒這便前往神風谷。”
“那你一切小心,神風谷位於蜀山,其中除了帝女一脈,還有劍仙和許多凡間修仙之人,儘量避免與他們的衝突,神風谷每日都會有一位弟子被派出谷去往蜀山之巔,如果可能的話,不要節外生枝,我們需要的只是羲皇帝女後人之血,明白我的意思嗎?”
“女兒明白,父親請放心。”
“去吧。”
龍女出了黑爪潭,便直奔蜀山,銀蛟歲雨在一處注視她身影的離去,心中些許欣喜,“看來龍族已經有所動作,靜待吧!”
東海海眼,地處東海最深最暗的地方,不見寸光,也無任何生命跡象,一條困鎖的龍,歷經數千年,銳氣消減,卻在心底沉澱為更深的怨,沉默的怨等待著破陣翔空的一日,那一日必將壓抑千年的怒震徹九霄。
“龍神,龍神,龍神......冰凝......”彷彿呢喃,一場曠古悠遠的夢,飄忽,曾經以為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握不住,還是她從來就不曾想讓自己握住,殘留指隙,唯有一聲嘆息。
離開紫宸山,流火雲寂前往蜀山,他對師尊口中的那位師祖墨神風充滿好奇,從小到大第一次聽見他提及這個人,才知道原來師尊也是有師父的。
“藏書閣中有一本叫作《崇明語錄》的書,書中記載的蜀山乃是隱遁於世的修仙之境,需要先找到通往此處的入口,書上說根據風的指引可找到入口,也不知道這蜀山是不是真的像書中記載的那樣風光旖旎,空中有浮山,水中有掠影,還有七彩雲斑銜綠玉鋪設崇明歸路,那是一條通往天界的路,如若綠玉鋪滿整條崇明歸路,雲斑便是功德圓滿之時,而崇明歸路也是一條洗罪之路,凡塵修仙之人赤足行走其上,將平生凡塵罪孽踏於足下,雙足血染綠玉便是脫罪,也就意味著從此心中無妄,踏上一條清修的道路,相對而言紫宸的門檻就相對低得多了,只需要從紫宸山下一口氣上到紫宸山,中間不作停歇便算透過考核,雖然途中會偶然竄出四足蛇,飛來雙頭鳥,半山腰上突遇鋪天雪,山頂之上腳下生出地底風......”
“師尊有訓,離開紫宸,踏入凡間,便不得輕易使用法術,要是動用法術飛往蜀山不是更快麼,看來師尊並不十分著急,或者像師尊說的,修習之人許多事情講究一個緣字,許多人終其一生修的不過是個緣字,機緣一到,得道,沒有機緣,便也是沒有仙緣,這樣也好,雖然時常偷偷溜下紫宸,卻也不曾去過太遠的地方,這次正好可以開開眼界,看看真正的人間。”
俗世之中,一男子眉目不染塵雜,髮絲纏繞風雅,唇齒燦若蓮華,身形秀挺頎長,著紅裳,卻豔得恰到好處,盡惹流光顧盼,無論男女,皆不免多看幾眼,投來敬若神明的目光。
而他卻是不曾留意,久在紫宸,少涉人間,讀不懂世人眼中的異樣,一路前行,正要踏出集市的喧鬧,卻見街尾一位老人,嚴寒中畏縮在角落,他心生憐憫,想起下山時師尊給他的盤纏,便慷慨解囊,將那一包細碎銀兩盡數給了那位老人,老人投來質疑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拆開眼前的錦囊,白花花的銀兩佔滿他的視線,那位老人意外之餘趕緊道謝,匍匐在地上,儘量掩飾眼中的情緒,害怕與他視線交接,便將自己內心的不安和盤托出。